程曦憋憋嘴,她沒想哭,隻是眼眶熱熱的,如此想着便伸手去揉了一揉。
不想這一揉卻又出了事,程曦的睫毛被她不小心揉到眼眶裡去了。
于是又是一通忙亂,等到睫毛順着淚水流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的暗了下來,西斜的落日在天際留下了一線深沉的赭紅色。
燭台被一一點亮,罩上琉璃的燈罩後别有一種剔透的美。
小廚房裡的晚膳也被整治了出來,倚畫帶着人指揮着人往炕上放矮桌,因是家常菜,便隻有四道涼菜四道熱菜,倒是正中的那道湯酸筍雞皮湯,雞肉的鮮香中隐隐帶着刺激食欲的酸味,聞着極是開胃。
太子自去更衣,徐氏便将程曦摟了過來,命倚畫先舀了一碗湯,吹涼了細細的喂給程曦。
湯的味道着實不錯,無論是酸味還是鮮味都剛好,程曦便乖巧的一口又一口的咽着,還時不時的擡頭給徐氏一個笑臉。
而看着自家女兒這麼聽話,徐氏不由也是感慨萬千:“你這孩子,要是總這麼乖巧該多好,偏偏是個讓人不省心的孽障,真是叫娘說你什麼是好!”
程曦将嘴裡的湯咽了下去,卻并說什麼,徐氏這不過就是随口額抱怨罷了,要是程曦真和她計較了,那才叫生分。
可程曦不計較卻不代表别人也不計較,于是一道男聲便将徐氏的話頭接了過去:“你這話孤可不愛聽!”
母女倆一同偏頭,便看到程铮一身鴨卵青的直身長衫大步走來,頭上并未帶冠,隻用網巾将碎發悉數攏起,此時被晶瑩的燈光一照,竟是有了一種脫俗之氣。
于是程曦與徐氏俱是一呆,隻是程曦的呆隻是單純對于美的震驚和沉迷,而徐氏的呆就有些苦惱了:“你……你怎麼穿這身?”
“嗯?”程铮往炕桌的對面一坐,随意道:“這衣服有什麼不對嗎?”
“不是不對……”徐氏将喝空了的湯碗往桌上一撩,繼續苦惱道:“今日是三弟大婚之喜,你這身……也太素淨了些吧?”
程铮便不樂意了,隻皺了眉:“他自享他的洞房花燭夜,難道因為他大喜孤就連一件衣裳也穿不得了嗎?”
徐氏頓時有些語塞,但還是極力勸道:“到底是三弟大婚,你還是換一件顔色衣裳,看着也喜氣——”
程铮哼了一聲,原本抓在手中的筷子也一把丢開了:“你這女人!怎麼總說這些掃興的話,你若嫌孤晦氣,直說便是!”
這話……又說得重了。
徐氏不由的臉又白了,隻覺得又羞又惱又氣,頓時也說不出話了,空餘一對美目裡淚光漣漣。
……這兩人着實不對盤,也虧得他們做了夫妻還生下自己……
程曦一面胡亂的吐槽一面努力的在自己的臉上堆出了一個讨喜的笑臉出來:“爹爹——”
“不好了!”
……什麼不好了?
頓時屋子裡的人都有些恐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誰也拿不出個主意。
“夠了,慌慌張張成什麼體統?”程铮一聲厲吼,整個人都挺直了身子從炕上站了起來:“外面怎麼了,吵吵鬧鬧還有沒有……”
“不好了!”
這時又一道驚呼響起來,随着驚呼聲而來的是紛亂的腳步聲,急促得就和酷夏的雨點一樣:“不好了啊!”
程铮的話被人打斷,不由加倍的惱怒,他也不用别人,自走到風門邊徑直撈開了門簾:“來人是哪個宮的?還知道規矩嗎?”
程曦被徐氏摟在懷裡,便從窗口望去,隻見兩個宮女跌跌撞撞的跑過來,因為天色昏暗辯不清面目,但隻看身形也能看出她們猶如驚弓之鳥一般驚惶:“不好了!殿下!”
程铮唾了一口:“有什麼不好的?值得你們在清甯宮中大呼小叫?”
兩個宮女相互攙扶着跪在了程铮面前,隻是看身影依舊是瑟瑟的:“……奴是昭儉宮潘選侍的婢女——潘承徽把自己挂在橫梁上了!”
程铮:“……??!!”
徐氏:“……!!!”
程曦:“……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