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07年10月22日,在夏油傑叛逃近兩個月後。
夜晚。
事情的起因是他在神奈川縣箱根市的箱根神社調服一隻産土神咒靈,然後他就看見了使夜幕亮如白晝又迅速消失的耀眼白光,爆炸般的巨大轟鳴聲緊随其後。
“?”
“富士山噴發了?”
首先是下意識地向南方、向同樣在神奈川縣内的富士山的方向看去,接着意識到自己想的什麼蠢事的夏油傑就踩着咒靈飛起追着消失的光芒來到了橫濱。
不久前,橫濱租界區内發生了一場大爆炸,原因未知但爆炸砸出了一個直徑2.5千米的大坑。
而在坑底,盤腿坐在咒靈背上的夏油傑看見那裡躺着三個人。
黑發穿風衣帶耳罩的男人或許與這場爆炸的誕生有關吧,夏油傑這樣想到,因為他看見了好幾隻因為這場爆炸而誕生的、爛泥般的咒靈一點點爬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夏油傑沒管這個人。
而黑發男人身旁穿着寬大綠色軍大衣、像偷穿了大人衣服,如同嬰兒般蜷縮着的橘發男孩的情況同樣如此。
于是夏油傑沉默了兩秒,最終還是沒多管閑事。
而在這三個人中,吸引了夏油傑注意力的其實是旁邊獨自一人躺着的黑發男孩。
他穿着身白色的色紋付羽織侉,但奇怪的是他身上幹淨的過分。
對,幹淨的過分。
不僅僅是他的衣服連袖口都沒沾上灰,而且在那些因為爆炸、因為對這場爆炸的詛咒而誕生的大大小小咒靈中,所有咒靈像是看不見這裡還有個人一樣繞過他爬向另外兩人。
此時的橫濱大概稱得上百鬼夜行,畢竟夏油傑擡眼看去周遭是沒有完全熄滅的黑色火焰、融化的大地,耳旁則是海風和猴子的哀嚎呼嘯着。
而在這些痛苦的詛咒中,彼岸确确實實誕生了一波又一波新的咒靈。
【所以這是他的術式嗎?】
【——總不能他其實是什麼故事書裡天生天養、突然誕生在這個世界、不被污染的精靈吧。】
在心裡有些好奇又對這個情況有些無語的吐槽着,突然,有人醒了。
正是夏油傑所關注的那個男孩。
“這些是什麼?好醜!”
低頭,夏油傑看見男孩睜開了他那雙枯葉般的棕色雙眸問道,而即使他醒來了,咒靈們還是像對待樹木一樣對他。
于是基本認定了眼前小孩是同類的夏油傑跳下咒靈、蹲下與小孩視線齊平的,微笑着伸出右手說道:
“那是咒靈哦,很醜陋吧?”
“咒靈是從非術師的負面情緒中誕生的怪物,能看見咒靈的人是咒術師、是我們的同類,而我們與非術師是不一樣的,就像人與猴子的區别。”
“我是夏油傑,是你的同類。所以,你願意成為我的家人嗎?”
2.
“太宰,太宰治。”
“這是我的名字,我隻記得這個。以及,我現在隻想去死,所以謝謝,麻煩讓讓——”
坐在地上、擡頭看着夏油傑伸出的手,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男孩、也就是太宰治突然這樣說道。
準确來說,他想看看夏油傑面對他的話會有什麼反應。
太宰治當然是沒說一句謊話的啊,他現在确實是什麼都記不得、俗稱失憶了。
而他也确實是、一醒來就想自殺——沒什麼什麼為什麼的,他又沒有記憶他怎麼會記得自己為什麼想死。
他就是想死。
他還想問呢,難道真的有人覺得人活着有什麼意義嗎?
但——
【我本想這個冬日就去死的,可正月裡有人送我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作為新年禮物,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
突然的,對上夏油傑紫色的狐狸眼,太宰治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一段話,有些熟悉……
于是太宰治想先看看夏油傑會不會給他帶來什麼反應。
或許,隻是或許,太宰治這樣想到:
【說不定今天能看見有意思的東西呢?】
3.
【夏油傑一直非常清楚他在做什麼,即使所有人都覺得他瘋了。】
——但是說實話,在看見太宰治那個反應、聽見他說他失憶了的時候,夏油傑其實第一反應是愣了下的。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孩子。
就算是被那些猴子虐待的枷場菜菜子、枷場美美子也是想要活下來的,她們想活着、活着殺死那些想要她們死的人。
感受到了痛苦,人會想要報複;而更多的、無法忍受的痛苦會讓人想死……
但無論多麼痛苦,人的求生欲都是本能吧?
看着太宰治那雙随時會像枯葉蝶一樣飛走的空洞眸子,夏油傑突然有些迷茫。
這個孩子,太宰他、他失憶前是經曆過什麼所以才會讓求生欲都近乎熄滅了呢?
夏油傑一開始确實有想過太宰治是否也是被猴子們當做怪物,就像他們所經曆過的一樣……
但是、但是,不夠啊。
他們經曆過的這些痛苦似乎無法鑄就太宰治那仿若漫畫中失去高光、失去一切的反派般的空無一物的眼神。
【那他所承受的痛苦究竟是什麼呢?】
夏油傑一時間的不出答案,但他卻從太宰治的沉默和近乎寂靜的空氣中想到了自己。
是的,他想到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