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我不明白的是,BOSS他為什麼……不會生氣?”
男人無語,很沒形象地朝上翻了個白眼。
“……你不是停藥很久了?你确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毫不客氣地嘲諷。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那邊的威士忌像是被某個敏感詞紮到了痛腳,也可能是終于意識到和男人說話套着假惺惺的面具沒有意義,語氣帶出一絲不知針對誰的惱火。
“收起你的虛僞,我不信你沒有過疑問!”
“但我不會每個疑問都想要答案。”屏幕的光亮在男人的眼底映出兩點冷光。
“我不這麼認為。這個問題讓我感到危險。”威士忌的聲音迅速又恢複了冷靜,“憤怒是七罪,是人的欲望反應。人會因貪婪而憤怒,因嫉妒而憤怒,因傲慢而憤怒——但與此同時,也會因愛而憤怒,因善良而憤怒,因信任而憤怒。”
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車廂内,和着車載收音機裡發出的電台女主持略帶沙啞的性感音色,有股說不出布道般的魔力。
“憤怒源于内心的在意。在意金錢,會因為物質損失而憤怒。在意公義,會因為世間不公而憤怒。在意自尊,會因為遭遇輕視而憤怒。
“我們都知道說什麼會讓彼此憤怒,因為你我很了解對方,我在意什麼,你在意什麼——可是,什麼又是BOSS内心真正在意的呢?我從來沒看明白。
“不,這個說法或許不準确。應該說,他确實會生氣,但從來沒有真的憤怒過。這難道不是一件極其糟糕的事嗎?”
“……所以,你因為BOSS沒有憤怒而憤怒,明知道BOSS一定會懲罰你還故意試探?”男人下意識地捂住胃,仿佛那裡又在隐隐作痛。他慢慢地,慢慢地吐掉一口濁氣,才輕聲道:“你的腦子是忘在紐約的下水道了,還是組織在北美快要統治白宮了,所以才閑得渾身發癢?”
“我認真的。”威士忌沒有對他的毒舌表達不滿,反而強調道:“我隻是想知道,BOSS到底想要什麼?對于他自己,而不是對于組織。”
“那重要嗎?”
“你不好奇麼?”
“我好奇,但就算不知道,那重要嗎?既然——他滿足了我想要的東西,那麼我獻出我的忠誠直到死亡。”
“聽着,你不明白——”
“有什麼不明白的?瑪格麗特的說法根本不可靠。你,你們都怕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
男人的聲音無比冷靜。而對方卻突然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隻有隐約的電台女聲還在沙沙發聲。
“可在我看來,他每過一天就賺一天,想做什麼,隻要是他下命令我就執行。就這麼簡單。這是我們唯一能掌握的東西,其他的,又何必想那麼多?”
他無情的論調被對方無情地,毫無預兆地切斷了。
對同僚這種沒禮貌的态度,男人眉梢都沒動一下,顯然早就習以為常。
“因貪婪而憤怒,人類總是學不會知足。”他模仿着威士忌的語氣,輕聲自語。
男人的目光落在桌上被推到角落的一個木頭相架,裡面夾着一張當中一人被摳成空白的全家福。照片背景在一座宅邸的門口,雖然有些模糊,但能看出大門邊上的門牌刻着日文漢字:入江。
“還能在意所在意的,所在意的還存于人世,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
——但又何嘗不是我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