巽夜一垂眼,翻動檔案的頁面。有兩張标注當事人與家人合影的照片,背景都是一處帶着茶室的庭院。從面積和建築風格來看,顯然不是尋常的民居。
文件内還提到了他的日文名字選取“大岡”這個姓氏的來源。這是布萊恩·霍爾外祖母婚前的姓氏,從血緣上她與關西名門大岡家族沾親帶故。照片就是他跟随外祖母拜訪本家親戚時拍攝的。
照片上的布萊恩·霍爾除了一張屬于外國人的臉,看不出任何特殊之處,也不曾有任何令他熟悉的痕迹。
這是當然的,巽夜一根本從未見過他本人。所有對他的印象,都來自于過去許多次純子的口述和照片記錄。他知道的一些細節,甚至遠比這份調查報告豐富。
布萊爾·霍爾生于一個典型的美國中産家庭,他聰明、開朗,有相當優秀的運動天賦,在不同次的輪回裡加入過橄榄球隊、冰球隊、滑雪隊,所以他曾經是好幾個競技項目的職業運動員。
他父親有一個兄弟在軍隊任職,從小看着他長大的鄰居在政府機構某個關鍵部門工作,他曾有關系親密的朋友是參議員的秘書。因此還有那麼些個世界,他參過軍、接受過專業訓練,分别加入過FBI、CIA等部門,擔當過政客或特殊人物的保镖,甚至自己也曾試圖從政。
但不論他做什麼,或者在純子的幹涉下做什麼選擇,哪怕純子刻意引導他成年後再也沒回過日本,放棄了與他相遇的機會,他也沒有哪一次活過阿曼達·休斯死亡的那一年。
若說有差别,大概也不過是活得比上一次多個幾天、幾周,乃至幾個月。
隻是這一次,他終究不再受到這樣那樣的牽連或意外死亡,卻由于疾病早逝。
“這個人,也有什麼特别的價值嗎?”琴酒看着沉默的巽夜一,問。
巽夜一的面上掠過一抹奇異之色,目光從最後一部分“布萊恩·霍爾基金會”的介紹文字上收回,淡淡地道:“沒什麼特别的。”
這時敲門進來了一名年輕男子,身高長相沒有任何顯眼之處,唯有一雙眼睛像幽暗的泉水一樣沉冷。
這是上次他從伊勢志摩外海回來後身邊增加的護衛之一,平時通常都隐藏在他周圍,以綠川真的敏感也不曾發現過他們的蹤影。
年輕男子捧着托盤,送上泡好的茶,再将桌上的餐盤快速收走,如同幽靈一樣全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但琴酒知道,談話結束了。
巽夜一将檔案合上擱到一旁,拿起茶幾上還未看完的文件繼續浏覽。
琴酒微微欠身,轉身離開了休息室。
房門在身後無聲合上,守在暗處的護衛看了他一眼,又移開視線。
琴酒不急不徐地穿過安靜的走廊,轉過一個分岔口,停步,點了支煙。他不知想到了什麼,臉上忽然劃開一抹獰笑,渾身散發着宛如地獄中來的煞氣。
“朝日山優人……是嗎?”
空無一人的走廊,留下了一聲陰冷的低語,宛如召喚着不知來處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