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這是皮斯克的第一反應。他反射性地伸手,“啪”地合上了桌上那本攤開的筆記本,手掌按在棕色的封皮上,一反剛才的頹喪,眼神兇狠得不像這個年紀的老人。
因為朗姆索要的都是他賴以生存的仰仗,是他計劃中用以維持他在組織中的地位以及享受安逸生活的關鍵。
朗姆提到的“通訊錄”,當然不是指普通的通訊錄,而是皮斯克掌握的組織在日本的完整卧底名單,和組織在政經界高層隐藏的人脈。
這是他作為組織幹部時烏丸蓮耶交給他的任務,利用他長袖善舞的交際能力和擅長說服的口才,為組織拓展和經營秘密的關系網絡。
所以皮斯克之所以能得到烏丸蓮耶看重不是沒有原因的,絕不僅僅因為他的長輩與烏丸蓮耶有交情。至少在創建和維護“通訊錄”的任務上,他做得很好,并且傾注了很多心血。在當時他有過一個不曾宣于口的認知,這可能是他于組織中的立身根本,尤其是當他看慣了組織内人員飛快的更疊之後。
但是随着這張網絡越來越龐大,通訊錄越來越厚,他在得意之餘,也敏銳地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當他醒悟到自己知道得太多時,在還算年富力強的年紀,果斷辭去幹部一職,放棄一切相應權限,選擇留在日本“養老”。
不過就算退居二線,在沒有接到BOSS的命令前,他也沒有停止經營“通訊錄”的關系網。得益于這種及時刹車的警覺,他也因此躲過了十一年前那次大清洗,并依靠組織的資源順風順水享受了十多年的風光,誰想到因為一張照片,他又被逼到了絕境!
“你已經不适合掌握它們,原本就該交給作為情報部門負責人的我。如果你早有覺悟,就不會被人拍到不該拍到的照片。”朗姆吐着煙霧,冷眼瞧着他,不客氣地道,“交給我,我保證你的那些麻煩就會消失。”
“你準備怎麼做?找人毀掉照片嗎?”皮斯克反過來質疑道:“就算沒有了照片,那麼看過照片的人怎麼辦?”
“難道你有辦法把他們都解決?”朗姆看穿了他色厲内荏下的掙紮和不甘,蒙着白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面上卻帶着微笑問:“如果你沒有能力自己搞定這些麻煩,那你還在猶豫什麼?還是你認為,這些東西現在自願交給我,不比被BOSS下令交給我更好?”
皮斯克目光淩厲地瞪着他,嘴皮顫抖。半晌他聲音有些沙啞地開口:“通訊錄?”
朗姆搖頭,“你瞧,别怪我讨厭你的虛僞,這種時候你還在裝傻——通訊錄,還有Irish。”他語調平靜,卻不容置疑。
Irish,愛爾蘭威士忌,皮斯克心腹,也是他的養子。他當初放棄了幹部的身份和權勢,也放棄了曾經的部下,但沒有放棄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愛爾蘭就是那條後路。皮斯克很清楚,朗姆要的不僅是愛爾蘭,更是包括了愛爾蘭手中的那股勢力。
“Irish……Irish不一樣,他不是什麼物品,我把他當作我的孩子一樣看待!”皮斯克眼睛裡泛起了血絲。
朗姆在威脅他,但确實抓到了他的軟肋。他不敢設想這件事被烏丸蓮耶知道了,會得到什麼樣的處罰!他已經很久不曾和BOSS聯系了,曾經他滿足于這種被遺忘的自由,現在卻惶恐完全無法預知可能的後果。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必須要一個保證!
“他當然不是物品,他可是組織出色的人才。”朗姆攤手,語調略顯浮誇地贊歎了一句,“你不是将Irish視作接班人嗎?你不是一直想讓他接替你曾經的位置嗎?讓他跟着我,我把他當作你将來的接替者對待,等到合适的時候,我會向BOSS舉薦他晉升A級幹部。”
朗姆說着,彈了彈雪茄,任由飛濺的火星輕輕散落在名貴的古董書桌上。他看着皮斯克,看着這個曾經被他視作對手的“元老”,臉上露出一絲假惺惺的憐憫。他和皮斯克相差的年歲其實不算太大,但這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他的衰老——這個過去喜歡用溫和油滑的皮囊包裹着膽大妄為和陰險狡詐的對手,如今甚至喪失了承擔錯誤、對抗威脅的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