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玳不由偷偷瞄向白蘭地。盡管白蘭地大人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可他總覺得他的面容仿佛正散溢出絲絲瘆人的氣息。
“臨時工?”白蘭地的喉嚨裡似乎發出了一聲模糊的、類似于笑聲的響動,“那麼,又是誰負責看管他們?”
“戈丹,他雖然不是代号成員,但加入組織多年,到我手下也有兩年了。這一次他是監工之一。他原先跟着Buckfast。”柯尼亞克平穩的聲音不知不覺下降了兩度:“這次是我的失誤,我甘願接受您的任何責罰。同時我建議除了戈丹、Buckfast,還有他以前的搭檔Munn,甚至包括Amaro和Sauternes,都得接受内部審查。”
Buckfast巴基酒,一種酒精度不高的葡萄酒,因為高得可怕的咖啡因含量而聞名。巴基同樣屬于某位成員的代号酒名,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另一位代号成員馬姆酒Munn,主要在英國活動。
而阿馬羅和蘇玳作為白蘭地的心腹,一個暗中控制了英國的部分幫派勢力,另一個兼顧着英國方面的情報工作。如果以此為标準,所有涉及英國事務的組織成員都得接受審查,加上他們各自的人手,這必然牽扯到半個歐洲分部的人員。
蘇玳張了張嘴,瞪圓了眼睛看向這位同僚,因為太過驚愕,以至于連生氣都顧不上。他心裡隻想着:這家夥瘋了嗎?
然而當他瞥見白蘭地微微勾起的嘴角——盡管那依然隻是一種形式上的情緒而缺乏實質——忽地恍然大悟:可惡!柯尼亞克這家夥可真會揣摩上意!
然而可惡的柯尼亞克有利可圖就不管别人死活,别說是他,天知道會炸到多少池魚。一想到将會出現的後果,蘇玳不由生出一種“我為什麼要知道這種事”的沮喪感。
這時他聽見白蘭地聲音輕柔地問:“既然如此,你認為誰适合負責這件事?”
柯尼亞克手按着胸口,微微欠身,“如果您信任我,我願意替您完成任何任務,至于我本人,我願意接受您任何方式的審查。”他在“任何方式”上加了重音。
好吧,蘇玳斜眼瞥向這位同僚,更正前言,為了達到目的他也不管自己死活。這種得罪人的活兒都搶着幹,不愧為“頭号走狗”的美名。
“你想清楚了?”白蘭地問,“這是一份會讓所有人視你為敵的工作。”
“是的,既然是我的失誤,我甘願為此付出代價,直到您覺得夠了為止。”柯尼亞克平靜地說,他擡眼看向他,眼底含着一絲模糊的狂熱之意。“就算與所有人為敵又如何?隻要我對您還有價值,其他的我不在乎。”
瘋狗。蘇玳腳下默默地挪了半步,拉開了點距離,柯尼亞克的樣子讓他深感不适。說實話他一直覺得在白蘭地大人身邊的人當中,幹雜事的柯尼亞克才是最危險的一個,比混幫派的阿馬羅和做殺手的冰酒都危險。
“那麼,如你所願。”
白蘭地拍了下扶手,起身離開了客廳。
蘇玳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肩膀一松,無聲地呼了口氣。
白蘭地回到國王卧室,等着格雷柯和編号成員們都退了出去,拉過一張椅子,坐到了床邊。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因為他不接電話,手機已經被某些人打到關機了。他随手将回歸死寂的手機擱到一邊。
“這下終于安靜了。”白蘭地輕聲自語。
所有的生氣從這張五官線條柔和的面孔上消失無蹤,他沉默地坐在那裡,如同一座沒有生命的雕像。但那雙翡翠色的眼睛黯了下來,宛如深潭,仿佛吞沒了一切光亮。
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裡又響起了白蘭地的聲音:
“新年快樂,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