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實還真讓我醍醐灌頂。”斯内普話語中的嘲諷意味随着情節的深入逐漸增加，此刻已經到了無差别攻擊的地步，“你才是最會利用語言達成目的的那個。”

哈利感覺他在暗指前文鄧布利多對裡德爾的描述，但顯而易見的是，兩個人運用的方式以及要達成的目的截然不同。

鄧布利多笑而不語。

【他的語氣很輕松，但那雙藍眼睛卻犀利地望着斯内普，就像從前望着哈利一樣，似乎能真切地看見他們所談論的靈魂。最後，斯内普輕輕地點了點頭。

鄧布利多好像滿意了。

“謝謝你，西弗勒斯……”】

似曾相識的結語。斯内普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剛來這裡的第一天，鄧布利多就已經全然接受了自己會死的事實，并和書裡一樣跟他單獨交談，要求他殺死自己。與之不同的是，那會的争執要更加激烈，也許是鄧布利多右手尚且完好的原因，斯内普一直嘗試着提出别的解決辦法，并認為還有充足的時間。可鄧布利多截然相反，他似乎認定了自己仍舊會走上老路，且一再強調“那隻能由我去做”。這種令人惱火的拉扯和無意義的辯論持續了幾天，直到在某一段沉默後，那雙藍眼睛如書中一樣注視着他，“忽略掉這一切假設，原定的計劃中，我想你會給我肯定的答複。”

“那是因為——”

“這就夠了，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輕歎着，“謝謝你。”

他一下子洩了氣，所有準備好的說辭在這一刻完全失去了用途。鄧布利多為自己規劃好了一切，沒人能改變它。

“在這件事上你是唯一滿意的。”穆迪粗粝的聲音響起，把斯内普拉回現實。

“相比于其他，這是為我漫長人生畫上句點的最優解了。”鄧布利多帶着幾分輕快說道。

理性的角度，這的确無法辯駁，阿瓦達索命相比于病痛纏身或者被食死徒折磨等死法，明顯更加快捷且無痛。而鄧布利多的死又成了斯内普最強有力的無聲證詞，一直到伏地魔“大發慈悲”地謀殺掉他，都沒有遭到分毫懷疑。可是人命與生死由怎麼能通過這種極緻理性來決斷呢？那終究不是棋盤上冰冷的棋子呀。哈利漫無邊際地想了一會，腦海中交替出現着不同場景，塔樓上的墜落和黑白分明的巫師棋盤争相登台，又由巫師棋想到羅恩在一年級時站在棋盤上的畫面，“讓她吃掉我！”鄧布利多何嘗不是如此，作為棋手他将自己作為了要被犧牲的第一步棋。

【辦公室消失了，暮色中，斯内普和鄧布利多一起在冷冷清清的城堡操場上漫步。

“這些晚上你和波特兩人關禁閉吧，西弗勒斯？過不了多久，這男孩關禁閉的時間會比他自由的時間還多。”】

這太好笑了，哈利嘴角抽搐，如果主人公不是自己的話。

“我并不認為我的決斷有什麼問題，鄧布利多。”斯内普淡淡應道。

“保持這種決斷力，”小天狼星終于再次找到開口的機會，“這會讓你在讓人厭惡的領域繼續突飛猛進。這就像大腦分裂掉的伏地魔從不會認為自己的神志受了影響。”

“你也一樣。”斯内普沖着小天狼星點了下頭，“說起來，你在此領域的成就要比我突出。霍格沃茨如果設置的相關課程，我願意寫推薦信引薦你入職。”

德拉科已經逐漸掌握了新技能，即在鄧布利多催促的眼神中，把那兩位的争吵當作背景音，不受幹擾地讀下去。

【“他簡直是他父親的翻版——”

“相貌上也許是這樣，但他骨子裡更像他的母親。我和哈利待在一起，是因為我有事情要跟他商量，我必須給他一些信息，不然就來不及了。”】

哈利的心髒又是一痛，在逐步接近死亡的最後一年，鄧布利多仍舊在用最後的一點光亮為他指路，而他自己卻渾然不知。甚至在斯拉格霍恩的記憶任務上，他還讓教授失望過一次。

“哈利的性格的确和莉莉更像一些。”盧平說，“細膩，感性，有同情心。”

哈利對這評點感到些微的新奇，一直以來，那些父輩的人見到他往往會圍繞着他的外貌開展對話，“你長的真像你爸爸。”以及“你有莉莉的眼睛。”這是他第一次了解到，自己性格中與母親相似的部分。

【“信息，”斯内普說，“你信任他……卻不信任我。”

“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你我都知道，我的時間有限。我必須給那男孩足夠的信息讓他去完成需要完成的事情。”

“那為什麼我不能得到同樣的信息？”

“我不想把我所有的秘密都裝在一個籃子裡，特别是一個許多時間都挂在伏地魔胳膊上的籃子。”】

“你不止是沒有放在一個籃子裡，還是個很好的隐藏大師。”穆迪已經懶得再跟鄧布利多辯論什麼，“直到今天你都沒有說出全部。”

“坦白不見得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最優解。”鄧布利多回應道。

穆迪不置可否，至少從魂器的事實來看，如果是他也會做出類似的決斷。

斯内普沒說什麼，他早已習慣了鄧布利多面對那男孩時的一些另眼相看，雖然這一路一來波特的表現證明了鄧布利多的決斷并無失誤，但一想到自己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仍要輔助他們達成目的，仍會有些窩火。

【“我是按你的吩咐做的！”

“你做得非常出色。不要以為我低估了你時時所處的危險，西弗勒斯。隻把看似有價值的情報告訴伏地魔，而把最重要的信息留在心底，這項工作我隻能交給你。”】

“勇氣與高超的大腦封閉術技巧，”金斯萊說，“這二者缺一不可。”

哈利也不得不承認，斯内普是鳳凰社内唯一合适的人選，潛伏在伏地魔身邊，做成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

【“可是你卻更信賴一個連大腦封閉術都不會的小男孩，他的魔法很平庸，而且可以直接連接黑魔王的思想！”

“伏地魔害怕那種連接，”鄧布利多說，“不久以前，他稍稍領略了一番分享哈利的思想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他從未體驗過那樣的痛苦。他再也不會試圖控制哈利了，我可以肯定，至少不是用那種方式。”】

“痛苦？”赫敏注意到了這個詞，“是什麼時候呢，還是在魔法部嗎？”

“天哪，你們在那究竟做了多少事啊。”弗雷德誇張地感歎着。

“我倒是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哈利微微翹起嘴角，“在他用那同樣的方式給我設套之後。”

【“我不明白。”

“伏地魔的靈魂如此殘缺不全，它受不了接近哈利那樣的靈魂，就像舌頭粘在冰凍的鋼上，皮肉接觸火焰——”

“靈魂？我們談的是思想！”

“在哈利和伏地魔的問題上，這兩者是一回事。”】

“什麼意思？”小天狼星第一個皺起眉頭，“哈利和伏地魔截然不同，隻是形成了這該死的鍊接！”

鄧布利多的神色暗淡下來，他的腰背不再那麼挺拔，似乎提起這個話題讓他難過又疲憊。但除了哈利和斯内普，沒有幾個人注意到。

“伏地魔又是什麼時候接觸到了哈利的靈魂？”盧平繼續問道。

哈利想起一年級在藏魔法石的那間屋子，他的觸碰讓奇洛痛苦不堪。難道這件事又重演在了伏地魔身上？可是後來的幾次接觸又明明并無異常。

【鄧布利多環顧四周，确保除了他倆之外沒有别人。他們現在到了禁林附近，但周圍沒有一個人影。

“西弗勒斯，在你殺死我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