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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執在乾清宮陪皇上用完午膳，到王府已是未時。

男人先進書房的耳室更衣，坐廊下發呆的周克看見燕王回來立刻小跑過去叩拜。

“奴才拜見王爺！”

秦執單手解開官袍脖領的盤扣，露出鋒利的喉結，不耐皺眉，“誰在裡面。”

“回王爺，是王妃啊。”周克猜想燕王事務繁忙忘了這茬，以免野火燒身，迅速甩清關系，“王妃非要在耳室等您，奴才勸了半天，可王妃不肯走……”

男人問話的時候腳步沒停，周克自然不敢攔着，臨到了門口衛蔺扯住太監一起站外面守候。

房内，女子一襲素色紗裙半趴在茶桌酣睡，看得出本是想坐會兒，不小心眯眼睡過去了。

她雲發豐豔，纖纖玉手枕面，精緻的側顔柔光若膩，安靜的如同一卷美麗古畫。

桌面擺着茶水，瓷碟還剩兩塊桃酥，與她指尖存留的一點白色糖霜遙相呼應。

春困的蘇玉瑤後知後覺被陰影籠罩，睡眼惺忪睜開眸，衣袍上的四爪蟒紋近在咫尺，慢吞吞仰首，秦執就站在她面前。

女子蓦地扶桌起身，嗓音未醒，略喑啞，“參見王爺。”

秦執垂眸，拿起桌上新的茶杯，斟了杯茶，“本王随便一說，你三個時辰也等得。”

“王爺吩咐，妾身應當遵循。”她更怕惹他不快，不利和離。

男人聞言，玉色修長的指端将倒好的茶推到她面前。

蘇玉瑤愣了會兒，捧起啜飲一口，果然嗓子舒服多了，聲音恢複清悅，“謝過王爺。”

秦執走到木珩架旁開始脫衣，蘇玉瑤年幼時在家見過父親下朝換常服，母親一般會從旁照顧。

她現在仍算王妃，是不是也需做好本分。

蘇玉瑤捉摸不透燕王的脾氣，猶豫再三後在銅盆裡淨手，然後生疏的上前替男人褪下官袍。

秦執一向不用女子伺候，但他有話試探她，便傾身任她施展，“知不知道，太後宣本王為何事。”

男人身量高，即便遷就，蘇玉瑤還是踮腳才勉強夠到他的領褖。

一顆扣子已解開，他的下颌角清晰如精心雕刻，說話時的喉結上下滾動，蘇玉瑤微赧别過頭，摸索着解第二顆，“妾身不知。”

秦執觀察女子臉上神色，緩道：“太後問起本王覺得你如何。”

蘇玉瑤心裡一緊，手指無意摸錯了别處，馬上收回來，“那，那王爺如何說的？”

男人的脖頸被她的指尖輕輕刮過，莫名酥麻，音色都低沉了一個度，“本王說你膽小怯弱，不适合留在本王身邊。”

蘇玉瑤心下雖早有答案，得到确信才真正放下心，她婉和道：“此樁婚事于王爺是意料之外，本就該撥亂反正，妾身怅惘卻有自知之明。”

女子嘴上說着怅惘，然她剛出閣的姑娘，到底藏不住心事，努力壓下的嘴角在男人眼裡，一覽無餘。

秦執笑了，“這麼難過啊。”

蘇玉瑤正在給他解右襟系帶，小聲撒謊：“嗯。”

她的手纖細輕巧，第一次解不小心糾成死結也不急躁，湊近溫柔地拆開，幾次按在男人的胸膛，柔軟一觸即分。

秦執的笑意漸淡，喉口湧起無端的燥意。

說來奇怪，他不是沒被女子撩撥過，偏偏唯有眼前的這位能讓他輕易起反應。

他接過她遞來的一件墨綠緞面圓領右衽，揮開她的手，“這裡不用你了，研墨。”

蘇玉瑤明白王爺将寫和離書，心情輕快，腳步更輕快地走向書案。

秦執換完常服坐到案前，提筆發現女子一臉期待，頗有些故意地直言，“你以為我要寫和離書？”

蘇玉瑤一聽誤會了他的意思，她糾結了會兒無奈順從，“那……王爺寫休書也可以，小女确實高攀了。”

“……”她還真是滿心滿眼地離開他，自稱都率先改了。

不過這至少确定，她不是秦太後派來的眼線，太後對她的嫌棄也是真。

這等身世的女子擺在家中，無用勝在貌美聽話，能幫他占住正妃的位置，免去以後許多麻煩。

即使他日為質，亦無關緊要。

秦執寫下第一個字，蘇玉瑤越看越不對勁，這不像休書，像是……聘書？

“王爺已然定好新王妃人選？”

秦執不置可否，“本王及冠多年，身邊未有通房已引衆多議論，既然你也怅然自失，不如我們就将太後的賜婚做實。”

蘇玉瑤怔住了，口不擇言，“可王爺不是說我膽小——”

男人打斷她，“你是膽小怯弱，不适合留在本王身邊，但總算得體，可代替本王在京中打理燕王府。”

秦執說到這，語氣驟冷，“還是，王妃不願意？”

蘇玉瑤第一次聽他喊她王妃，明白事已無轉圜餘地，暗歎了口氣，換回柔順模樣，“妾身願意，謝王爺垂憐。”

……

蘇玉瑤從耳室走出來，神情黯然，衛蔺往裡看了一眼便領會了上首的意思，擦肩而過時，他微微颔首，“屬下見過王妃。”

女子輕應，“嗯。”

燕王的近身侍衛改變稱呼，已然說明了一切，從此燕王府不再隻有一位主子。

周克在一旁看呆了，他顫顫巍巍從袖袋裡拿出兩進兩出的銀票，塞進正難受的蘇玉瑤手裡，“王妃，小克子求王妃提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