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瑤回房後補了個眠覺。
這些時日,她沒睡安穩過,眼下塵埃落定,不是她最希望的結果,仍舊比最初的好。
燕王要她打理王府,就不會任意磋磨,他比她想的可怕,也比她想的講道理。
尤其回來的路上周克提過,秦執每年留京至多兩個月。
薄暮冥冥,蘇玉瑤坐起抻了個懶腰,翻身從床上下來。
寶筝端了一碗南瓜粥給她,“小姐,竈房在做晚膳,您先喝點填填肚子,不然您的胃脘舊疾複發了怎麼辦。”
蘇玉瑤應了聲接過。
寶筝奉上手帕,她最佩服小姐的地方,就是無論遇到什麼情形,睡一覺醒來隻管好好過下去,從不怨天尤人。
“小姐,周公公一直在外候着,要不要讓他進來。”
蘇玉瑤咽完粥,道:“他站久了,給他加張椅子。”
“是!”
周克整理好帽檐,堆起滿臉的谄媚,一進門看到搬好的椅凳,跪地磕頭,“奴才周克,見過王妃。”
“周公公無須多禮,請坐。”
周克擺手,不好意思道:“王妃别再客氣了,喊奴才賤名就是。”
寶筝在一旁看的偷笑,太監也跟着笑。
蘇玉瑤擦了擦唇角,溫聲開口,“周克,你來的正好,我有事想問你,王府現下是什麼景況?”
她想知道,秦執到底想讓她打理什麼。
周克心道真巧,就怕王妃不問,他來也是為說這些,“王妃,燕王府形勢稍微複雜,聽奴才慢慢禀告。”
秦執是六年前蠻城大戰獲捷後被先帝封的異姓王,賜封地原冀州以北,由于那裡戰亂頻繁,民不聊生,憑當地财稅自治都很勉強,因此那時這賞賜更像是将燕王框在邊關守城。
彼時太後是得寵的貴妃,為此和先帝哭鬧,先帝最後同意京城額外建府邸,容燕王可不奉皇诏随時回京省親。
秦家産業頗豐,但是燕王遲遲未娶妻,以他的脾性,普通管事的也不敢在王府拍闆定奪,是以由太後尋了宮中親随代掌王府事務,一直延續至今。
“那……賬房,銀庫與采買,王府都是沒有的?”她以為她窮得沒嫁妝,原來燕王府比她更窮。
周克沒料到蘇玉瑤一下問到了點上,果然世家之女都學過掌事,他激動道:“是啊,王妃。但是王爺現已成家,奴才覺得賬是不是得王府自己管。”
如今王爺成了親,王妃長居京華,相關人情打點,與其他官家女眷的來往,各種盛會,樁樁件件哪樣不花銷,難道次次問宮裡要?
燕王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隻是一切由太後把持,若燕王真的死了,這話誰都不敢提,燕王還在,他們就有倚仗。
蘇玉瑤聽得懂他的意思,思忖後道:“我明了了,且先等兩日。”
周克也知此事急不來,得等等宮裡動向,連連應和,“是,是。”
話落,他往外招了招手,兩名婢女進門施禮。
“王妃,她們兩一個彩珠,一個彩月,本就是這院兒裡的,寶筝姑娘事多,您就使喚她們。”
“好。”
蘇玉瑤看了天色,遲疑道:“周克,王爺他……用晚膳了嗎?”
周克知道王妃在關心王爺的平日起居,回憶道:“按以往王爺回京,若非出門,見客用膳皆在正院,不過有了王妃,奴才覺着王爺晚上會來。”
“咳——”
蘇玉瑤喝水嗆到,咳嗽了好幾聲,“你們先下去吧。”
“是。”
寶筝收拾桌上碗筷,不解道:“小姐,王爺都吃完飯了,晚上還來作甚?”
“……來看書。”
“噢。”
女子敷衍了兩句,趕小丫鬟去燒沐浴用的水。
因為當初是冥婚,蘇玉瑤從沒想過行所謂夫妻之禮,王氏也不曾教授,但如果燕王想要,她不能拒絕。
她不愛慕燕王,可這世上又有多少女子能嫁給鐘意的男人,尋時機替秦執納側妃美妾就好,總歸有辦法。
沐浴後,蘇玉瑤從随嫁的箱箧挑了本書,她涉獵頗廣,從前有的雜記在太傅府得偷着看小會兒,而今無人管,她不知不覺看到了亥時。
“小姐不早了,您該睡了,院門都上闩了。”
蘇玉瑤意猶未盡地擡起頭,“王爺沒派人來過?”
“沒有。”
女子松了口氣,不管燕王是不近女色還是不喜歡她,她都覺得挺好,挽唇道:“等我睡着了,才能替我熄燈。”
寶筝笑嘻嘻,“好嘞,知道小姐怕黑,奴婢還睡外間陪小姐。”
蘇玉瑤終于露出許久未見的笑容,“嗯。”
……
正院書房裡,衛蔺從窗口駐留的鴿子腿上抽出一張宣紙,翻開送到燕王面前。
“王爺,宮裡來信,西門往外偷運了十七具屍體。”
秦執側掠了一眼,道:“陳七供出和沒供出的都死光了,不必再查。留下他那份口供,日後有用。”
“是。”
衛蔺從懷中又拿出幾張信箋,“王爺,蘭星已查過太傅府,沒有異常,一個月前太傅将親女兒蘇玉瓊認回,王妃才會作為養女被太後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