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執看折本的手勢沒停。
衛蔺拿起第二張,頓了頓:“王妃和禮部尚書之子祁淵青梅竹馬,曾有婚約。”
秦執目光依舊落在本上,神情不變,“原來是有心上人。”才會這般不想做燕王妃。
“王爺,要對祁淵動手嗎?”
秦執聞言輕嗤,“她人在這,心悅誰,與本王何幹。”
他在意的結果是她這個人守在燕王府,至于人心這等脆弱又易生變的東西,他可沒有興緻。
……
—
連着兩晚,燕王沒進過二院,隻有衛蔺過來取了兩件長衫。
蘇玉瑤樂得清閑,但明日就是第三天,她不清楚王爺會不會陪她回門,要不要問一問呢。
“王妃,王妃!”
周克跑過來,進院呼喊:“王妃,永安宮的崔大公公來啦,正在書房見王爺,等會還要見您。”
世人皆知永安宮是太後居所,崔樂是秦太後跟前最得寵的太監。
這時候過來,很可能和管賬有關。
她很清楚,秦執要她做的,她好好做才能換來安生日子。
蘇玉瑤回房換了件深碧色端莊的如意雲紋緞裳,整理妥帖後,吩咐彩珠在房裡煮上熱茶,茶湯煮沸時崔樂也跨進了院門。
“就這兒,對,把東西都擺這兒。”
崔樂指點着宮女太監,見到蘇玉瑤,圓圓肥乎的臉展開笑意,上前虛虛作禮,“咱家給燕王妃請安了。”
一夕之間,昔日的養女變成了燕王妃,過去便不再重要,好在太傅府養了十三年,裡子浸的和世家貴女無甚區别。
蘇玉瑤淺笑示意,不卑不亢,“崔公公多禮了,馬車勞頓,公公進來喝杯茶再走。”
崔樂瞧她長相悅目,舉止大方,滿意道:“嗯。”
進到内室,榆木窗扇開着送進微涼春風,伴随茶香撲鼻,着實惬意的很。
崔樂坐上提前搬來的太師椅,身旁的周克殷勤來回倒茶,“此番我來,是受太後吩咐,我适才與王爺提過,再與王妃說一遍。”
“公公請講。”
“王爺是秦家嫡子,太後心疼王爺公務繁忙,指派宮人幫持秦家産業,現今王爺成了家,太後自是要把重擔還回來。就是體恤王妃年紀輕不經事,宮裡會調撥個管事嬷嬷給王妃協理,王妃意下如何啊?”
周克一聽,表情微拉,這合着還是得在人眼皮子底下辦事呗。
蘇玉瑤柔聲道:“太後與王爺血親相連,思慮周全,連帶妾身也沾了光,妾身感激不已。”
“好,嬷嬷人選未定,過兩日咱家就并着賬簿一道送過來。”
崔樂說完品了口茶,“唔——!這茶味道,是不是皇城西邊兒和逸茶樓買的,我常去那。”
周克心想這不就是府上舊茶,崔大公公出了名的愛吃,号稱金舌頭,這都能品錯。
對面的蘇玉瑤睫羽微垂,笑得溫婉,“崔公公厲害,正是的,昨日才叫周克買來。”
周克立馬上前朝大公公躬身,崔樂笑容滿面看了他一眼,“你……慶寶十六年,内官監出身?”
“是啊,崔公公好眼力!”
“咱家也是那出來的,時常走動,能不熟悉麼。”崔樂輕笑放下茶盞,“外面那些是太後賞王妃回門的伴禮,王爺應了明日回門,王妃好好和太傅大人聚聚天倫。”
太後多年獨斷,當初辦冥婚已惹民間異議,燕王将親事認下卻不帶王妃歸甯,名聲會更不好聽。
蘇玉瑤起來對着門外微微福身,“謝太後。”倒是省了她去問秦執。
“好,時辰不早了,咱家得回去複命。”
“寶筝,去送送崔大公公。”
“是。”
院裡浩浩蕩蕩一群人一下子離開,蘇玉瑤唯獨喊住了周克,進屋拿出她的妝匣,抽屜裡面有一沓銀票,首張是折了幾折的五十兩。
周克以為她要算舊賬,不好意思道:“王妃,奴才當時豬油蒙了心,求您饒過我。”
女子笑笑,翻到最底下抽出張最大的,“周克,這幾天你旁的事不用做,去和逸茶樓守着,見到崔公公就将銀票給他。”
周克一回憶,想來是剛剛人多眼雜不方便,了然道:“奴才明白,王妃,咱是求崔公公辦什麼?”
蘇玉瑤道:“我心中恰巧有位嬷嬷的人選,姓柳,你試試與崔公公提起。”
太後的要求她無法推拒,崔公公抛了引頭,柳嬷嬷和她相處過幾日,生不如熟。
“對了,不要說是我給的,銀票和燕王府無關,否則他不會收。”
“啊?”周克反倒聽不懂了,“王妃,那說誰給的,沒個恰當名目崔公公也不會要啊。”
蘇玉瑤見他沒聽懂崔樂席間暗示,耐心囑咐,“你就說見了崔公公同門親近,想認他作義父。這是你認崔公公的改口費,他就會收了。”
周克重新細想崔樂說的每一句,似乎都有意味,他一拍腦袋,“奴才謝王妃提點!”
太後是燕王至親,他認崔樂作義父不至招人非議,往後和宮裡走動變多,有了這層關系,凡事多個商量,對他也是大靠山,一箭雙雕。
走出門口,周克越發覺得自己看走眼,他最初以為王妃性子柔順,待人和氣有餘,容易被人拿捏,甚至他也想過拿捏。
但他忘了蘇家小姐曾經也是貴女表率,見過許多世面,豈會蠢笨。
王妃如此一心為王府,居然還拿出私房錢貼補,這讓他深受觸動,他接下來也必須好好辦事!
而此時的房内,蘇玉瑤正認真的執筆,以燕王妃的落款,給自己寫了一張欠條并利息,鎖進銀票匣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