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少有的露出少女姿态的喜悅,期待地将食盒一層層打開,皆是她愛吃的,尤其鴨腰蘇脍,蓮子櫻桃肉,八寶鴨,哪道都要足足的火候來煨。
這三道菜,即使在接回蘇玉瓊之前,蘇玉瑤也不是時常能吃到,偶爾是她得了首名的獎賞。
王氏貼心地已為她備好筷箸,她迫不及待夾起一口,果然是記憶裡的味道,“嗯!母親做的真好吃。”
“喜歡就好。”王氏摸摸她的頭,“榮王府設宴時,你姐姐的沈家父母恰好從江南趕過來,我抽不開身,沒能見到你,你會不會責怪母親。”
蘇玉瑤以為王氏是為此特意來哄她,翹起唇角道:“母親,你以為我三歲孩童呢,怎麼會為這個生你的氣啊。沈家父母還住着嗎?姐姐見到他們應當很高興。”
“嗯,還在呢。”
王氏說完欲言又止,繼續塞給蘇玉瑤好兩筷吃食,但是女子吃快吃不下,珍惜地扣上盒蓋,待帶回府晚點兒再用。
“瑤瑤。”
“怎麼啦?”
王氏挪凳傾身将蘇玉瑤攬進懷裡,替她撇開額前的一绺碎發,“你能不能幫母親一個忙。”
“好呀,母親盡管提,玉瑤能做到的一定做。”
“你能做到。”
王氏環顧了眼确定四周窗門無人,低下頭小聲道:“母親想叫你寫封信給祁淵,就說你與王爺琴瑟和鳴,讓他徹底死了心。哎,你不曉得瓊兒五日沒合眼,他們兩這般僵持着不是辦法啊。”
蘇玉瑤愣住:“什麼?”
原來,祁淵當日被打之後暫暈過去,不是謠傳的答應娶蘇玉瓊,這不身子剛剛好就和祁老言明退婚。馬上殿試,祁老也不可能再狠打兒子一頓,這樁婚事陷入了僵局。
祁淵家世好,模樣好,才學品性都好,前途無可限量,也是玉瓊原本的未婚夫,若不是當年失散,他和玉瓊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撥亂反正這個道理,為何祁淵就是不懂呢。
蘇玉瓊在家哭鬧不止,她養父母給她出了主意,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隻要蘇玉瑤願意把話說絕,祁淵必定能死心,自然而然接受蘇玉瓊。
也不是不懂養女的艱難和這等要求的無禮,但玉瓊的婚事急的蘇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富養玉瑤多年,要些回報不過分吧,“瑤瑤,你覺得如何?”
“母親……”
蘇玉瑤聽完全部,怔忪當場,心中原有的那點兒喜悅消失殆盡。
不過相隔片刻,桌上方才還令她歡天喜地的佳肴瞬間失了滋味,她自以為是,原來菜不是為她做的,她竟以為距離加深了母親對她的思念。
蘇玉瑤緩緩從王氏懷中坐正,搖頭拒絕:“母親,我已是燕王妃,怎能再與祁公子書信,萬一王爺知曉怪罪,對姐姐和祁公子都不好。”
“他怎會知曉。你現在寫了我帶回去,祁淵的脾氣你了解的,他難道能拿着信到處張揚?”王氏知道危險,仍極力勸說,“你姐姐回來後不知受了多少笑話,笑話她鄉野長大,言談粗鄙,若是祁家再退婚,你要她嫁給誰,怎麼活。”
“你聽話,簡短寫上兩句,你與王爺彼此貴重,讓他忘了你就好。就算王爺發現,你說的也是實情,他能傷你不成?”去過榮王府參宴的人都傳出來了,燕王護她的很。
蘇玉瑤提了口氣,袖袍下的手攥緊,垂眸堅持:“母親,恕我難以從命,這信我不能寫。”
這段時日,她能感覺到秦執并不厭惡她,對她也比旁人和顔悅色,但這皆因他需要她打理王府,遠沒到她可以肆意妄為的地步。
過手的人衆多,發現一封就會被編排無數封,有信也意味着承認他們之前有私情,她擔不起罪責。
王氏徹底急眼了:“你,你難不成還想着祁淵?上次我就發現你和王爺并未同房,不會是在替祁淵守身吧!”
回門日,玉瑤下車姿勢輕快,女子初承并非易事,遑論燕王那等人物。她一眼就能看出玉瑤并未與燕王行房,當時沒想着問,現下卻起了疑。
蘇玉瑤錯愕當場:“母親,你在胡說什麼!”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王氏說到這,情急之下已是口不擇言,“家中教過你,嫁了人就該瑾守本分,别生出亂七八糟的心思,壞了蘇家名聲。”
蘇玉瑤起身,咬牙道:“我沒有!”
王氏興頭上一口氣說完,緩過神也知自己講錯話,但一切為了玉瓊……她沉默少頃,“你是決計不寫這封信了?”
“我不能寫!”
王氏站起來,眼裡含淚,“好,這一點小事你都不肯,你太讓我失望。既然你不顧念親情,我也沒說的。就當我今日沒來過。”果然不是親生,不會體諒做母親的心情。
婦人說罷,忿忿轉身離開。
蘇玉瑤強忍情緒,“寶筝,送母親下樓。”
王氏一甩袖子,斜後看她,“不用了,燕王妃珍重。”
寶筝和彩珠守在門口,見娘家夫人摔門離開,再看小姐呆坐桌邊捂着胃脘,忙跑進來關心,“小姐,是不是胃疾發作?”
蘇玉瑤彎腰,唇色蒼白,“許是吃膩了,無礙。”
寶筝記得每每小姐着涼,或很不開心時就會複發胃疾,想必是夫人又說了戳心窩子的話。
“先回吧。”
寶筝忙扶起她,發愁應道:“是。”
回到王府,整個午後,蘇玉瑤晚膳也沒用,就靜靜坐在梳妝鏡前,身上的難受尚可忍耐,想到母親白日在酒樓的言語,她心上更疼。
仔細思量,或許是身為養女的她要的太多,自讨沒趣。
鹿明兒走到院裡,周克和寶筝齊齊坐在門口,比了個手勢,意思王妃現下心情不佳,最好勿擾。
但鹿明兒也無法,他是來傳信的,一番猶豫後道:“王妃,王爺喊您過去。”
片刻後,裡面傳出回應。
“知道了,告訴王爺,我換件衣裳就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