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内可供擊鞠的地方在清思殿外的馬球場,用生漆澆築防水腐,再經夯實滾壓,平坦光滑,環繞圍以三面白牆。
與之相對的一面正是殿前院落特意築起的看台。
入夏午後暖陽和煦,台上已擺上了幾座紗帳,小皇帝,聞訊而來的太後,宜香公主和伴讀孟靜荷,還有蘇玉瑤各坐一邊。
台階下是剩下沒有參與的學子們。
蘇玉瑤端坐眺望數百尺外的場地,左眼皮輕微跳動,她記得祁淵不是個愛出風頭的人,她總覺得不對勁,偏說不出哪裡不對。
秦太後瞥了眼右下位的女子,柳嬷嬷偶有傳信,信上記錄王爺大約隔三五日宿上一宿,蘇玉瑤也已喝過了幾碗避子湯,簡單說聽話乖巧,會服侍人。
如此再瞧她今日妝服出衆,估計是想給六郎臉面,她倒也不覺得刺眼。
想到六郎有人妥帖照顧,秦太後對蘇玉瑤的态度不自覺變化,“崔樂,初升暑氣,賜燕王妃一碗紫蘇飲。”
蘇玉瑤收斂遐思,回頭謝恩,“謝太後。”
“母後,我的呢!”宜香公主和皇上同歲,尚未及笄,性子很是活潑。
太後素來寵溺她,“好,讓崔公公同給你一份。”
“謝謝母後!”
望風的小太監拿着窺筩,邊報道:“太後,他們換完衣裳了,還分成了兩隊。您猜怎麼着,竟是燕王和文武兩位狀元的對決,着實有趣。”
不過确實這般合理,以燕王的身手帶一班文科士子和武舉人們比試才算公平,就是不知文科狀元祁淵怎的去了對面。
金框閃閃的大木球門高一丈有餘,兩側各一排是計分所用的十二面繡旗,球進則插旗,現在人馬齊備,隻等鑼鼓聲響。
“拿來哀家瞧瞧。”
太監躬身遞給秦太後窺筩,太後眯眼遠望,果然他們秦家六郎永遠都是人群中最出衆的存在,隻是他一襲玄衣,左手持月杖策馬時的姿态過于肖似記憶中的青年,讓她有一瞬的恍惚。
原來已經過去十六年了……
場上比試終于開始,除了太後的其他人隻能用肉眼看個大概,細緻的馬球落點和追逐戰況,仍依靠不間斷的探路太監來禀報。
“太後,燕王首開,直搗馮昌和窦子平重圍,半柱香便插了第一支旗子!”
“哎呀,嚴祈瘦弱,守門未成,被追進一球。”
……
孟靜荷坐在公主身邊,她料想告知祁淵那件事後,他必有動作,但她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這讓她一邊期待一邊忐忑。
她随即看向蘇玉瑤,“燕王妃第一次看馬球,可認得清敵我?”
蘇玉瑤斂下視線,見是坐在對面的孟小姐問她,點頭道:“嗯。”
說實話,她很難認不清,隊伍窄袍按深淺分,為首的兩人一個是她多年竹馬,一個是最近鎮日在她面前晃蕩的夫君,想看錯身影都難。
孟靜荷又問道:“那王妃希望誰赢?”
蘇玉瑤對秦執端水慣了,應付這種不懷好意的問題信手拈來,“我私心希望王爺赢,不過賽事發生諸多難測,且王爺方才同我說過,他隻是陪同切磋,本也不必在意輸赢。”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太後順耳聽見,滿意地點頭,同時頗為不悅的看向左邊,孟靜荷不該問這些,毫無意義,顯得小家子氣。
“安靜,都繼續看吧。”
“是。”
孟靜荷低下頭噤聲。
……
鞠場中央正在激烈追逐。
參與比試的武舉子大都身手敏捷,揮杆風馳電掣,拳頭大小的木球如流星飛動。越臨近賽點,敲鼓聲愈急,落後一方鼓勵自己氣勢的呐喊此起彼伏。
正此時,秦執玄衣箭袖,策馬揚起手中偃月球杖,将小球抛擲上空,旋即俯下身沖破迎面而來的兩人,于丈門前三十尺接住球連翩擊壤。
幾息之内又得一旗,殺鼓三通!
馮昌腳蹬長靴,左手執馬缰,右手擦掉混了泥灰的汗,大喘氣爽快笑道:“王爺好生潇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