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持把常斐然的手機奪了過去,在鎖屏界面按下切歌的按鍵。
曲風陡轉,笛聲蕭蕭,随着費玉清老師深情的唱腔響起,車内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窘了一下。
“真情像草原廣闊,
“層層風雨不能阻隔,
“總有雲開日出時候……”
黎念先是驚訝于常斐然獨特的聽歌品位,然後對謝持随随便便切掉她喜歡的歌的行為頗感不滿。
“喂,你幹嘛!”
她用一指禅狠狠地朝他身上戳去。
謝持整個人緊繃起來,鼻腔裡逸出一聲悶哼。
“他不好意思了。”常斐然在一旁搭腔道。
黎念才不信,掐住謝持的臉頰肉迫使他轉過頭來直視自己,幾乎是報複性地問道:“天啊,老公,這隻是人家吉他手寫給暗戀對象的情歌,怎麼還能讓你聽害羞了呢?”
她平時在外人面前開他玩笑時才會主動用“老公”這個稱呼,私底下則是心存忌憚的。
一是覺得拗口,二是怕他發瘋。
謝持喜歡在床上哄騙黎念變着法子地叫他。
她每每情到濃時,就會不由自主地被他帶偏。而似乎也隻有這樣才能直抵最愉悅的彼岸。
後果往往不堪設想。
“嗯。”謝持惜字如金,眸色漸漸暗下去。
黎念見他那副守口如瓶的死樣子,知道從他身上套不出什麼有價值的信息,自覺沒勁便松開了魔爪,同時暗下決心要找常斐然多多刺探情報。
接近下午兩點,一行人來到布爾津縣城稍事休整。
黎念在飛機上光顧着睡覺,沒怎麼吃早餐。等到車剛駛離阿勒泰,她就開始吵嚷着肚子餓,結果被常斐然以“沒到新疆人的飯點”為由無情拒絕。
好不容易吊着半條命捱到了鬧市區,看見滿街花裡胡哨的餐廳招牌,她登時就滿血複活過來。
“常斐然,你們的民宿也能有這麼好吃的冷水魚嗎?”黎念埋頭扒飯的間隙不忘盤算下一頓的事情。
“不好意思,可能會讓你失望了。”常斐然說話隻說半截,剩下的全叫人去猜。
“?”
黎念不可置信瞪大眼睛,轉而看向身旁從聽歌開始就一言不發的男人。
謝持平時在聚會上就不愛說話,今天則顯得格外沉默,竟然把給人以内斂印象的常斐然也襯托得活潑大方起來,倒也算一樁奇事。
事出反常必有妖。
黎念臉上的五官皺到了一起,眼神裡面不加掩飾寫滿嫌棄。
從布爾津出發一路向北,距離景區僅剩一百多公裡。汽車下了國道就迅速絲滑地拐進一條盤虬崎岖的山路。
周遭開始呈現出高山草甸的奇異景觀。
黎念心中油然生出不祥的預感——
常斐然所說的“失望”大概是一語雙關。
這裡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方圓幾十裡都是無人區。
如果他們拿棍子把她敲暈裝麻袋裡扔到山坡底下,等到路過的牧民發現時,她早都零落成泥碾作塵了。
想想也是離譜到家。
黎念被自己幼稚的腦洞氣得發笑,無奈搖搖頭,然後抱住手臂冷眼靜觀其變。她倒要看看這兩個人能整出什麼幺蛾子。
車速漸漸放慢,呼嘯而過的景色在某一瞬間清晰定格。形似蒙古包的白色尖頂小房子在群山懷抱之間星星點點地散落着。
廣袤天地裡,人類試圖改造自然的痕迹不過是滄海一粟,顯得微不足道,又偉大堅毅。
離“蒙古包”越來越近,常斐然打着轉向燈變到右道,繼而從路沿硬生生駛下去。輪胎吃力地輾過亂石堆,整個車廂都在劇烈颠簸。
黎念剛在微信對話框裡打下來的一長串字直接被抖得撤銷掉。
最後,越野車停在了園區大門前。
謝持先行下車,從後備箱取了行李便輕車熟路往裡走去。黎念緊随其後,注意力卻被門口的破舊牌匾吸引,于是停住腳步。
上書“xxx牧家樂”,前幾個字已經風化模糊。她擡頭仔細辨認了半天都看不清寫的什麼。
“這……不會就是你開的民宿吧?”
黎念面露難色,用試探的眼神望向常斐然,試圖得到對方否定的回答。意識到自己的話可能有些冒犯,她又連忙捂住嘴,假裝什麼也沒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