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隙,蔣唱晚又往嘴裡塞了塊咖喱雞肉,小幅度而又快速地咀嚼着,目光還在餐桌上不停地環視,俨然一個餐桌巡邏兵,試圖要找出最好吃的菜品,寫出最吸引人的推薦詞,才能呈上來給他一般。
……更像小倉鼠了。
“嗯?”蔣唱晚咽下一塊,偏頭看他,疑惑道,“你怎麼不動?一直盯着我看幹嘛?”
“……”
沈衍舟倏然回神,将視線移開,隻淡聲回了前面那句,“我可能,沒你那麼餓吧。”
蔣唱晚:“……切。”
兩個人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閑天,邊慢吞吞地吃東西,并肩而坐,竟然是認識以來最溫馨平和的光景。
可惜好景不長,這種和他們倆之間氛圍不符合的場景也沒能持續太久。
吃着吃着,遠處緩緩走來一隊西裝革履、面帶微笑、動作整齊劃一的服務生,推着一個巨大的三層蛋糕,在餐桌與餐桌的空隙過道之中緩步向前。
引得餐廳的客人紛紛側目。還有小孩兒大喊一聲,“媽媽!有人要結婚了!”
連蔣唱晚都看了好幾眼,小聲吐槽道,“什麼年代了,還有人訂三層蛋糕,又不好吃又不實用的美麗廢物。”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這行人,看他們要面帶微笑、禮儀滿分地走向哪裡,蔣唱晚也不例外。連沈衍舟都瞥了幾眼。
餐廳一時安靜片刻,大家的眼神追随着這隊人,沒有再進行交談。
西裝護衛隊打頭陣的那位男士開始路過他們這桌的桌邊,接着是第二位,第三位,然後是蛋糕,再接下來是……
嗯?
他們不動了。
蔣唱晚蹙着眉,緩慢地擡頭,看見一隊穿着黑色西裝的服務員,微笑着看着她和沈衍舟。
——他們帶着那個銀色的小推車,還有浮誇的三層蛋糕,在她這桌邊上停下來了。
蔣唱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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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蔣女士,這是手背,這是腳背,而您——”
西裝護衛隊其中之一的大背頭放下展示完手背和腳背的手,指向了她旁邊的那個人,“是這位先生的寶貝。”
隊形輪換,大背頭旋轉着退下,分分頭頂上。
“小蔣女士,紅豆可以做成紅豆泥,土豆可以做成土豆泥,那您知道這位先生可以做成什麼泥嗎?”
分分頭指完她身邊的那個人之後,将雙手一擡,緩緩落在胸前,帶着完美的微笑,緩緩地比了個心。
“是他愛泥。”
“……”
隊形再次輪換。
坐在窗邊的兩個人都已經麻木了,帶着和西裝護衛隊一樣的微笑,麻木地看着這一幕幕。
蔣唱晚一開始還驚恐萬分,試圖阻止,反複詢問大背頭,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我們隻是來吃個飯的,不是來結婚的?
大背頭看了她好片刻,然後帶着挑不出一絲瑕疵的微笑,禮貌地詢問,“您是蔣唱晚女士嗎?”
蔣唱晚沉默兩秒,遲疑而又忐忑地點點頭。
接着,她覺得她會用餘生來後悔這個舉動。
繼花樣上菜、拉橫幅表演、西裝護衛隊輪換,依次上演土味情話之後,這場折磨人的表演終于來到了下一個項目。
别說沈衍舟的表情,頂着全餐廳人的目光,還有這種本身殺傷力就足夠強的表演,蔣唱晚這種頂級e人臉上的笑都快繃不住了,根本不敢回頭去看他。
她隻能僵着臉,哈哈地笑了兩聲,“還、還有啊……”
“最後一個了,小蔣女士。”分分頭微笑着答複她。
“不用遺憾,以後有機會的話,精彩還會繼續。你人生中的精彩瞬間,從未停歇!”
蔣唱晚頓了好片刻,幹笑了兩聲:“……哈哈。謝謝啊。”
如果是這種“精彩瞬間”,那還是停歇了比較好吧。
最後一個項目,隻見大背頭輕輕一拍手,粉色的氫氣球從餐廳兩端的入口處湧進,緩慢地上升,頂向天花闆,隻剩一截白色的細繩還在空中飄蕩。
“喂,喂。”
音響驟響的一瞬間,蔣唱晚心髒狠狠地抽動了一下,右眼皮開始狂跳。
分分頭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一個話筒,調試好了之後,開始傾情發言。
“今天,是這位先生人生中非常重要、非常特别的一天,同時,也是他決定向這位女士表達他對她心意的一天。”
“多麼真摯,多麼真誠,又多麼真切的感情啊!”
随着分分頭一步一步地在餐廳裡走動,西裝護衛隊推着蛋糕在過道上激情澎湃地巡回遊走。
“現在!我們請全場人員起立,為這位先生和這位女士,送上最美好的紀念日祝福!”
“……”
蔣唱晚坐在座位上,感受着一餐廳人的視線都落在他們身上,鼓掌、歡呼聲不斷,頭發發麻,臉上那點微弱的笑意也要維持不住了。
她緩緩偏頭,從這場鬧劇開始之後,第一次去看沈衍舟的表情。
她從未在人的臉上,看到過那麼複雜的表情。
沈衍舟慣常平靜淡然的面目也要維持不住,臉部肌肉無比僵硬,扯了扯嘴角。
他的聲音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問道:
“怎麼了?”
“市一中的風雲人物小美女,看上我未遂,準備強行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