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中文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中文 > 一場婚姻 > 第3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二章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李文樹卻忽地又注視她,道:“玉生小姐知道安平飯店的電話嗎?”

玉生茫然道:“什麼?”

李文樹笑道:“你說你明天會打電話給我。”

玉生道:“李先生,明天在秦淮劇場有開戲,如果您——對不起,如果你明天還在南京,我會将我爸爸欠的戲票還你。”

李文樹道:“好。”

傘傾了邊,飛雪狡猾地從傘邊降落,落在李文樹潔白無垢的西服上,終于化成一滴濃墨重彩。玉生正要從手包中拿出方巾,當下便制止了自己的想法,他送給她珍珠扣,她立即便回贈他一條自己用的方巾麼。所幸袁瑞自教書起,外衣口袋中就常備有一些幹淨的紙張,他遞給了李文樹。

李文樹站在雙珠門前,重問了最後一句道:“玉生小姐知道安平飯店的電話對嗎?”

玉生在半張簾内平靜地點下了頭。

李文樹笑着回身轉去,袁瑞望見他高大挺直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那層層轉轉的金階之上,有人匆匆為他提箱,有人低身為他擦濕掉的鞋,另有人請他到最上等的房間去。流光溢彩的廳面中,忽然忙碌得如同那冰冷的港口。

袁瑞上了車,道:“玉生小姐要回去嗎?”

玉生道:“先生,幾點鐘了呢。愛喬在家裡等我。”

袁瑞笑道:“我送你回去。”

天已經暗下一半去了。玉生将那車簾全部拉下,不知為什麼心有餘悸地望着手中的那顆珍珠扣,當時簾外李文樹濃郁的眉眼,此刻她才想起來——真像那隻黑貓。

袁瑞述道:“這位李先生是上海人,我曾教過他的姐姐李文藍,十五年前,那也是他姐姐嫁來北平的那一年,從北平女子大學結業後文藍小姐不顧一切地結了婚。之後的事情我再記不得,我隻知道文藍小姐結婚不久之後,她父親李金山便病死了,我恰逢陪同妻子去上海生育,當時上海的申報登過李金山的訃告,訃告下一則便是文藍小姐的弟弟,李金山的獨生子李文樹遠赴英國讀書的新聞。我記得李先生的臉,是因他手背上那條凍得發紫的紅痕,文藍小姐向我提起過他的弟弟喜愛馬術,那是從馬上掉下來過落下的。”

玉生隻道:“十五年前就像是上世紀的事情。”

袁瑞笑了笑,仿佛短暫地沉浸在了煙雲一般的回憶之中。

車子愈慢了,玉生遠遠地看見家門前的路已經點起幾盞紅與黃的燈籠,最後一盞黃面紅光的燈是愛喬點起的。她将籠面取下來,踩着高椅,點好之後那燭火顫着,她的雙腳也顫着,重又挂起在那頂朱紅的木梁下。籠面一轉,上映着巨大的雙木,愛喬在燈籠穗子下回過眼來望,絲絲縷縷的穗子飛快拂過她的鼻尖,她忽然打起噴嚏來。

袁瑞仿佛要先行下車為玉生打開車門,但玉生擺了擺手,道:“先生,北平的天更冷,您要穿件外衣搭船,再見。”

玉生下了車,在港口前濕了一半的鞋子重又踏入了雪裡面,她站在那裡目送着袁瑞的車子慢慢地離去。

愛喬看見她了,故意地皺了皺眉,又低下臉從藍布襖子的口袋中拿出什麼來,原是一雙白手套,細絨仿成的,夾滿了最柔軟的棉花。

愛喬道:“您戴着。”

她小小的手将玉生的手舉起來,又為玉生戴上去。她一邊握着玉生的手,一邊走向點起家裡唯一那盞大電燈的廳門前,嘴裡頭說道:“我剛才回來,您猜我看見誰?”

“孫曼琳。”

“您知道!她和一個藍眼睛的男人在一起。”

玉生笑道:“他是蘭西神父。”

愛喬道:“多不好聽的名字。”

玉生道:“你為孫曼琳開了門對嗎?”

愛喬道:“啊,甚至連我都不知道,那裡竟然有一個門。”

電燈的光亮打在前廳的紅柏隔扇窗邊,忽然照出一個瘦長、挺直的人影。玉生正要将那顆珍珠扣别在流蘇披肩上,卻看見人的影像動了一動,原來并不是她自己的影子,那影子是在門内,仿佛生出了臉,口鼻眼,正默默地望着她。

她問愛喬道:“是誰?”

“爺回來了。”

愛喬笑出聲,道:“在我點燈前,爺就坐着人力車回來了。您猜猜,爺給您帶了什麼?我看見的就有一對翡翠綠的耳墜子,還有一隻外國女人穿的紅皮高跟鞋,哦不對,那是兩隻。”

玉生并不回愛喬的話。

她隻是慢慢地走近那在燭火下擺動的影像,手裡頭仍挽着她爸爸的外衣。開了一半的前廳門後,放一張紅玉色的透雕長方桌,花鳥雕面上擺着最新式的電話機,正是孫曼琳送的。電話機旁正燒着火,那是煮茶的瓦爐,已燒過一百年的茶,從百年之前的沸聲中忽又傳來一陣陣咳聲——她爸爸林世平的咳聲。

林世平變得更瘦了些。

穿那件長白褂子從那扇八扇綠地百寶圖屏後轉出身來時,又如同隻是剛剛從牆上那幅三十年前的畫如履薄冰走下來,是幾十年前的人物,實際那是他來到南京第一年所畫的。祖上為皇庭做衣服的布莊陪同皇庭一起敗落之後,他變賣了北平的房屋,回到南京祖宅另立門戶,但沿用過去的百年名号顯然沒有大用處,這幾十年來,南京的成衣店遍地而生,如今願等一個月才能做好一件衣服的隻有少數有閑情逸緻的太太們。

林世平摘去了那對四邊框,框下匿藏紅潤的雙眼。有人說女子的眼睛是最像父親的,所以他的雙眼即便老去了,也仍然和玉生的雙眼一樣平靜、卻靈動的猶如四月的秦淮河。

林世平仿佛自說自話道:“我不知道如今香港這樣大,我簡直像去到了另一個世界。”

玉生喚道:“爸爸。”

“你去哪了呢?”

“港口。”

“我的船在一艘英國船之後。”

林世平笑着望向她道:“我看見了袁瑞的車子,他越來越遠,我喚他他沒有聽見。”

忽然,燒開的爐火被吹滅了。随後他注道:“爸爸也看見了你。”

玉生回道:“我在先生的車上。”

“和哪位先生?”

“袁瑞先生。”

“還有一位?”

玉生一怔,道:“是,他說他認得您。”

愛喬低着臉,走了出去。自廚房嬷嬷因年邁回北平之後,家裡的餐食一直是由安平飯店送來的,愛喬隻需到廚房去熱好了送上來。今天下初雪,安平另外送來了一份梨膠湯,綿延的梨香引着愛喬,她的腳步聲在前廳門外越走越遠。

玉生在那電話機旁坐下了,她望着那電話機,道:“他姓李。”

并不遙遠地如同上個世紀的記憶,她爸爸林世平立即記起來,又或者從沒有忘記過。将煮開的茶倒入兩個瓷白杯後,遞到玉生面前後,他回道:“李文樹,我這一生就隻結識兩個姓李的人,另一個是李金山,他的父親。”

“他有一匹馬。”

“沒有,我沒有看見。”

“他是個十分高雅的人——我記得他為那匹馬起了名字,在十幾年前,他在南京騎着那匹馬從新街口跑到鼓樓。曼琳的姐姐曼姝曾愛慕過他,買下過一輛馬車在後面追着他。”

但如今孫曼姝早已結婚生子了。她嫁給了一個美國人,因此并不常回南京。

玉生手中仍挽着那件外衣,她隻是平靜地回道:“多巧,那位李先生入住了安平。”

“哦,他為什麼要留在南京?”

玉生正要提起那一張她“替還的戲票”,卻聽見她爸爸注道:“他從英國匆匆地回來,是因為他母親在上海過世了。”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