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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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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日卻過得無比地漫長。

玉生去赴了懷毓的慶功宴,人小學做東,排下一場大宴。玉生隻吃得下幾顆松仁蝦子,幾口鲈魚,茶水在沸騰時,鲈魚的暗刺仿佛忽然刺傷了脾胃,一陣酸氣翻騰上來,惹得玉生好一會兒說不出話,強忍着不鎖眉頭。

從浦東分手,美玲又邀請她到四方去。正要回絕,玉生卻忽然記起來,這是昨天已應允了的事。因馬會最後一場,李文樹缺了席,觀戰的女人們便望住了她。

其中,蘇姨太太笑道:“那麼,隻有請李太太來補勤了。”

四方是美玲的地界。她在郊區買下一畝地,一半種花植草,一半全做棋牌房。在這裡面,真真正正不賭錢,赢镯子,輸耳墜,往大了不過是一兩枚寶石戒指,放在牌面上供人挑選,坐下來便要做願賭服輸的準備。絕不能說,這對藍珍珠耳墜從英美托了多少艘船帶回來,多麼難找,能不能另換一件?這是從前朱太太說過的話。如今她便沒有機會再登場了。

從前美玲将它來盈利,進入四方地,無論哪一位太太,必要按月地來交茶水費。自懷毓上了學後,美玲擱置了一段時間,重來隻供自己請人消遣,新雇了傭人,也比過去減去一半人數,那些傭人的花費,從牌桌上的太太們打賞來獲得。聰慧的人隻要細細算下,還多過去領大戶的薪水。

首先,陳太太上了桌,她很喜歡那個新來的女孩兒,二十來歲,是寶山人,膚白面圓,嘴甜聲嬌的。她當下給了她十元,又将手裡頭的陳皮茶給她,讓她另起新壺來煮。後面煮好了另一個女孩端來,她隻給她兩元。

打過一圈,陳太太告乏。她起身,從那張吸附住人腰身的綠皮椅中起來,要費一些時間,蘇姨太太輕柔又有力地,扶着她的手臂,她又要原地站一站,才能挪步。

雙眼離開牌桌,陳太太将目光放到不遠處的玉生面上去,她正望美玲女兒懷毓的字帖。她雖已說過自己不上桌,旁的,也有趙太太在候着。但陳太太開了口,仍然喚她。

“李太太。”

玉生收起字帖,慢慢地,回過臉來。

“你來替我。”

玉生一笑,道:“我不怎麼會。”

陳太太道:“總之我桌上有四個小金環供你輸。我要到裡間休息會兒,囡囡——”

她不知那個女孩兒的名。

隻揮一揮手,叫她來接過蘇姨太太的手。那時,陳太太注道:“你端熱水來,我要洗面。”

玉生被推入牌桌之中,望過戌富、蘇姨太太,還有餘太太。戌富喚洗牌時,注視着她,那雙手冰冷冷地,在混亂的牌面中摸上她的手。令她打冷顫。至少在對人的喜愛上面,玉生與陳太太卻常常是心照不宣的。

戌富忽地道:“你做東了。”

玉生茫然道:“什麼做東?”

美玲在一旁剪花,剪了殘葉,接過話頭,回道:“這是曆史遺留問題。陳太太連勝,卻讓李太太做了東,這一回要是出牌,是翻三番了。”

戌富接着道:“小金環,我不要。”

這時,餘太太将懸在半空的牌收回來,亮堂堂的白燈照她那一張凄慘慘的臉。她想着,這一張面上沒有,定藏着,若是落下,指不定要給旁人開花。猶豫着,拆了一對,扔出去,所幸玉生緊接上一張,後讓蘇姨太太吊了去。

“為什麼不要?”

戌富仿佛沒有聽見。

蘇姨太太便笑道:“不喜歡金子——那就破例,結算好啦。”

玉生正要應下,她手包中倒是有一些現錢。她常帶着現錢。

“我喜歡珍珠。”

戌富的手,在雜亂的牌面中重又點上玉生的指尖。再沒人回她的話。

餘太太全神貫注地發牌,直至接連紅了兩張。那時懶懶地,掃過一眼她的雙耳,道:“戌富太太,你又沒有耳洞的。”

戌富重又笑道:“我喜歡墜子,不是喜歡戴,是喜歡“扇”。”

這裡她大概是說“賞”,蘇姨太太想,她的牙齒,就同她這亂七八糟的中文一樣,的确是很不美麗的,縱使華服寶冠掩飾之下,也無法匿去她那鼠目寸光。這一詞是她同美玲學的。美玲說,她丈夫戌富祖上一直在日本鄉村生活,有名的苦工家族,直至他二十幾歲發橫财,才一趟趟偷渡來到上海。

“李太太的輸赢不作數的。”

白光掃過綠簾。綠簾後,陳太太半倚着,發了話。

戌富道:“又沒有叫李太太穩輸的呀。”

玉生回了話,道:“你說的,是我丈夫送的珍珠。”

戌富忽地笑出尖聲,道:“這裡我們又有哪一件不是。我聽說你的嫁妝有十個箱子,難道少這一對墜子嗎?我們既坐在同一張桌上,是要平起平坐才好。”

轉而,她望美玲,道:“是嗎。張太太。”

她如果笑一笑,停一停,又說起那令人咬牙的中文,那麼簡直就像斷弓拉過殘箭,無肉 體上的實際傷害,卻仍叫人心神不爽。

“換我罷。”

美玲這句話最後落下,随之,玉生的牌也落下了。她出給了戌富,一數全紅牌面,十二番。

那四個小金環,戌富不願看上一眼。即便是強盜或是竊賊,隻要光明正大地,便可以洗去“侵略”的罪名,換取“共榮”。于是,玉生不得不取下那對墜子,給了她。之後,她不恨她,也不憎惡她,她隻是覺得困倦,再沒有心思摸那冰涼涼的牌面。

玉生告了退,芳蘿來接,直回到家中。

那是近六點鐘的光景,夏季将過,天暗得快了。玉生小憩一會兒醒過來,晚飯過了,是十點鐘。梅娣來敲門,喚道:“太太。”仿佛知道她此刻就會醒。她從幔帳内望出去,望見李文樹已起了身,去開門,他從梅娣手裡,接過來新換的白冰裂花餐盤。玉生回來時,聽梅娣說過那是趙太太新送的。

關了門,房内緩緩傳來一陣鮮魚鳔湯的味道。從前聞,隻是覺得膩,這時,玉生卻不可抑制地,發出嘔聲。

“醒了,太太。”

他的手,從帳外遞進來一條帕巾。

嘔是嘔不出什麼的,隻是雙眼發紅,口中酸澀。玉生回不了他的話,後面轉為咳嗽,好一會兒停不住,直至他倒來溫水,接過來她喝了。那時候才能發出聲,喚住他。

“明天先請愛藍結識的,那位聖福醫院的——”

李文樹将幔帳掀開來,來看她。

她注道:“先請他來看看。”

他不回話。

她便又道:“我難過得厲害。”

說完了,她将臉轉回去,再不看他了。就像時至今日才發覺,與他結婚後竟過去了幾百個日子,那麼,真正像愛喬說的“懷了孕”也不會是值得驚奇的事。他任憑她靜默着,再沒有喚她,那陣魚腥味,随着門的響聲,過一會兒後,徹底散去了。

隔日,大約是午後四點鐘,聖福那位中國醫生來了。他母親是英國人,周末要上教堂。今早他被一通電話請到李公館,中午才去了教堂,沒有用午飯,他便喚來汽車夫趕回了聖福,取一份李太太的單,一路上,他沒有拆開來看,直又回到李公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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