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上有軟骨散。”
明明隻是一句話,卻更像是一把砍斷獨木橋的斧子。
程初荷靠在門邊,手仍舊把在門上,身後伸來一隻手以不容拒絕的力道将門合上,将凄風冷雨阻絕在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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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初荷久尋不見的郁霧找到了一處洞穴暫時蔽身,他正閉了眼倚在石壁上,忽然一個身影跳到他腿上。
是濕作一團的流雲,郁霧疑道:“你怎麼來了?”
流雲叼着他的衣袖就往外扯,郁霧隻以為它在與他玩鬧,并未起身,流雲見狀轉身爬入他的懷抱,在重疊的衣物中勾出一條藍色發帶。
這是初見程初荷時她遺落的,他撿起來後鬼使神差般塞進了衣服裡,他猜想道:“你要帶我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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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初荷又坐上了凳子,這一次是被邵叔搬上去的,将她安放在靠椅上後,他才從地上撿起了那枚珠子,又重新放入阿月口中。
他似有些苦惱道:“該說你來的太巧了還是太不巧了呢?”
不巧是因為剛好撞見了秘寶掉落,巧的是阿月對他的血消化不良,正好可以試試程初荷的。
程初荷眼下無法逃脫隻得先拖延時間,于是強裝淡定道:“邵叔不妨讓我死個明白吧。”
邵叔朝她笑了一下,似乎看出了程初荷所想,但方才談話間他早已了解程初荷獨自出門尋人,人未尋到且未曾向任何人報備,她已無任何逃脫的可能,所以此時便滿足了她這個請求。
當年阿月重病,生還無門,他從一黑衣人手中得到一本巫蠱藥全,書中記載了各類藥材功能。
其中竟然有一味藥材可以除百病,延福壽,便是這紫藤寨守護千年的秘寶,那夜他趁寨主不在家之時前去偷盜秘寶,誰知被郁霧的母親發現了,他不想殺人,于是隻朝她放了一隻麻醉蠱。
說到這裡,邵叔停頓了一下,想到了郁霧死去的母親。
再欲開口時,門卻突然被人踹開。
站在門口的正是郁霧,他一路從雨中淌過來,身上早已被淋了個遍,加之面上陰沉憤恨的表情,簡直不像個少年,反而像一隻前來索命的水鬼。
邵叔原本平和的表情瞬間破碎,看郁霧的樣子,必定是将他方才所說悉數聽了進去。
若是隻殺程初荷一人,那便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事了,可若是加上郁霧,他的勝算便少得可憐。
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呆滞的妻子,心頭一酸,他哪裡還有退路呢?
擡手将桌上擺放的壇子一齊揮落到地上,随後抄起腰間别着的笛子便開始操縱從壇子中湧出的大量蠱蟲。
黑壓壓的蠱蟲依着笛聲向郁霧爬去,其中更有能夠飛行的毒蜂。
郁霧将程初荷放在屋外的傘撐開,而後擡手朝上面撒了什麼便迎着毒蜂前行,落腳處吃毒蟲長大的流雲開路。
毒蜂碰上傘便如下餃子般僵直了身子掉落在地上,地上的毒蟲也被流雲當零嘴一樣一概掃入嘴裡。
邵叔見毒蟲無用,立即就将妻子抱起來奪門而出。
郁霧回頭朝他抛去一隻蠱蟲,随後他便和懷中的妻子一同撲倒在地,懷中妻子被他壓在身下,依舊沒有半分反應。而他隻感覺身子僵直了無法挪動一根手指,這是,麻醉蠱!
郁霧見他倒了地,便回過身子看向癱在椅子上的程初荷道:“藥效還沒過嗎?”
程初荷無力地回答他道:“沒。”
随後郁霧便扶着她的腰身将她抱起,朝屋外走,屋外風雨不停,他就讓他趴上肩膀,一隻手環着她的雙腿,一隻手撐着傘。
身上沒有半分力氣的程初荷隻求快一點回寨子,這個姿勢實在不舒服。
她胡思亂想時,聽得前頭郁霧低聲道:“你方才……”話未說完,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剛才?
她剛才開門之時便對上了郁霧的雙眼,其實身上還剩些力氣,卻隻是将身子退了退,假裝無力将門合上了一些。
待郁霧回了寨子後,他便帶了人去将邵叔捉回了寨子,他父親得知後将消息悄悄壓下,唯恐神樹降旨引發寨民恐慌。
他沒阻止其實也是想看看神樹是否還會降旨,若沒有,那麼便可知當年的神樹旨意隻是邵叔的裝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