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見是謝安竹,原本高舉木棍的雙手卸了力氣,緩緩将棍子收了回去,知道他要問什麼,搶先開口道:“程小姐帶着月華劍去舍君鎮尋你,在她走後紫藤寨少寨主也追了過去。”
說罷便又拖着跛腳轉身離去了,他心中恨李戈,卻也存着對謝安竹的不滿,不過一把月華劍,何必起争執,惱了那惡人,毀了無暇林,送了衆人性命。
他雖知李戈得了月華劍未必不會一時興起大開殺戒,但是事已至此,他也隻能将滿腔怨恨托與不交劍的謝安竹。
謝安竹對他人情緒向來敏感,此話一出,他自然察覺出侍從之怨,他将土坑填平後便出了殿門,餘光中看見墓前貢品有貪嘴的鳥兒在啄,他擡腳過去,挑了塊别人不要的短木,揮劍做了個人形木樁,謝安竹将木樁牢牢插入土中,而後解下身上外袍随意披在樁上。
做完這一切後他便撿起玄劍轉身離去,去向舍君鎮。
到了鎮上,人流交錯而行,謝安竹随意攔了個面目和善的姑娘問道:“請問你有沒有見到一個,”他一時不知如何描述,将手比至胸前又在面上筆畫兩下道:“這麼高,小臉大眼睛長得很好看的女孩?”
那姑娘見他眉眼舒朗,有心逗他,于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見過,而後指了指自己道:“我不就在你面前麼?”
謝安竹面上挂着的淺笑一滞,那姑娘瞧見了他的臉色自己先笑了起來,而後認真道:“像你這般描述能找得到人才怪咧,你再好好想想罷!”
說罷便從他身側溜過,留他在原地呆想。
謝安竹心中思忖要如何描述,明明她的面容不用想就浮在眼前,到了嘴邊卻又隻舍得吐出一兩個呆闆的字眼,或是在他眼中那樣自由靈動的眉眼是話語所描述不出來的。
他正欲再問,卻被兩個大娘攔住,二人皆面帶笑容地仔細打量他,像是滿意的不得了的模樣,紫衣大娘眯眼笑道:“小郎君年方幾何?可有婚配?”
謝安竹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心知是方才露出的笑意惹的禍,于是立即收了笑,繃緊面皮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可大娘愣是不怕,隻覺他冷氣臉來别有另一番看頭,臉上的笑綻得更大。
二位大娘原本并排勾着手,現如今竟一左一右将他圍住,謝安竹本就無甚耐心,但又礙于與這二人無仇無怨,沒由頭出手,幹脆閃身掉頭跑了,将二人遠遠甩在身後。
謝安竹速度極快不一會就走到少人之處,擡頭卻見了張令人生厭的臉,是李戈,他正環抱雙臂站在不遠處饒有興趣地瞧着他,臉上淡笑中透出不懷好意的意味。
如今謝安竹急着找程初荷,不願與他再生事端,耽誤了正事,正欲轉頭當做沒看到他,卻發現他手中拿着一把藍白相纏的劍,正是謝安竹甯願跳崖也不願交給李戈的月華劍!
他心中一驚,卻急忙打住立馬浮上心頭的猜測,正欲開口詢問,李戈卻先一步有了動作,頭也不回地運起輕功離去,半點不回頭,因為他知道謝安竹一定會跟過來。
謝安竹将紛亂的思緒壓住,立即跟了上去。
他自诩輕功不錯,奈何李戈亦有詭谲步法,偏他又慢李戈一步,故而二人始終隔着半步距離,他擡步上牆借力,而後飛身撲向李戈手中的月華劍。
誰知手剛握上劍鞘還未待他蓄力奪劍,察覺到他動作的李戈就立即擡臂要将他的手掙開,二人皆用了一番力氣,隻聽一道玉石相擊之音,劍鞘分離,李戈執劍,他執劍鞘,二人分立兩端。
這時二人皆停了腳步,正面相對,李戈微微挑眉,竟還有閑心挽了個劍花,銀光微閃,長劍破空之聲簌簌,先一步打破了二人間的沉寂。
李戈道:“把劍鞘還給我,我還在與她打賭呢。”
謝安竹對于李戈口中的賭約和“他”絲毫不感興趣,他開口問道:“程初荷在哪?”
李戈并不直言回答,插科打诨道:“她叫程初荷嗎?名字真不錯。”他朝謝安竹露了個飽含惡意的笑而後說道:“可惜人已下黃泉,來世可不一定有這樣好聽的名字啦。”
謝安竹神色黯淡下去,身上的力道也随之卸下,李戈就等着這個機會,疾步上前将手中的劍插入謝安竹手中的劍鞘,而後将整副劍一把奪過,這幾個動作順暢連貫,皆在短短幾息内完成,而後帶着劍退至遠處。
謝安竹雖被奪了劍鞘卻也被這動作驚醒,像李戈這樣狡詐的人口中怎會有實話,他沒準一面對程初荷說謝安竹一死,而後又來到他面前說程初荷一死……
他斂了心神,索性不再操心月華劍,半點眼神也不分給李戈的得意,徑直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