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序觸着石壁上的劍痕,冷冰冰的,心下也咯噔得厲害。
退一萬步說,那位嚴将軍若真是趁竹非來暗道為自己送行之際,領着自己的親兵,突然發難,以圖篡位,那此處,便不該出現劍痕。
要知道,蕪茔士兵力氣更大,為在戰場上發揮出更大的威力,都是配的刀。而漓潇人更幹練靈巧,多是使劍。
當時那種情況,那十七主和嚴将軍就算當真打了起來,緣由未清,漓潇的人怕也不好插手,更何論一劍刺出?
何況刺向的還是蕪茔主上。
難不成是想助竹非平定将軍之亂,卻因為他們換了身份砍錯了人?
不太可能……就算他們分不清,還有那麼多蕪茔士兵呢,就算兩波人說辭不一,漓潇援軍也該不會貿然插手。
見伍味子過來了,對着劍痕看了半天又摸了半天的蕭無序擡手指給他看,嘴角輕顫道:“似乎還有幾分落雁的影子……”話出,她又恍然自己可不是正兒八經的落雁人,心下微窘,“許是我認錯了。”
伍味子卻道:“又或者是那人學過幾招,以便栽贓嫁禍。”聞言,蕭無序心下微動,也不是沒那個可能……
眸光微垂間,她瞥到伍味子手中已經多了把蒙塵的刀,問道:“這是十七主的佩刀?”
伍味子卻搖頭道:“蕪茔主上的佩刀我見過……幾次,絕不會是這般。”說着,他袖子一翻,指尖之中,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除此之外,還有這個。”
伍味子手中那東西悄然映照着火光,蕭無序剛望去便被閃了一下,換了個角度再定睛去看,終于看清楚了。
那是一根利刺!
細若發絲,薄如蟬翼,本是近乎透明的,不過修長輕薄的刺身上卻滲了一層烏黑暗沉的東西。
血!
并且早已把銀刺浸得嚴嚴實實。這種程度的穿透,稍不注意,絕對會一招斃命!
“腹部的刀痕雖深,卻偏了一寸,并不緻命。”伍味子指尖微撚,輕輕轉着那發黑的銀刺,眸光漸凜,“真正緻命的是刺入他胸口的暗器。”
蕭無序盯着那銀刺瞧了一陣,眸光微動,又轉向了伍味子手中的刀,須臾,一把奪過,拍着刀身的積灰,又前前後後一番檢查,不多時,視線一定。
“如此修長纖細的暗器,隐蔽且一招緻命。而戰場上打打殺殺的,也許還來不及用出,倒先把自己給害了。”說着,蕭無序指尖在刀身上緩緩移動,又順着那鞞琫一移一推再一按。
咔!
暗格開了,那銀刺便是從刀鞘之中噴射而出,在刹那間取人性命的。
明明是用來保護安危的佩刀,到頭來卻成了潛藏的奪命利器,真不知那十七主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蕭無序橫刀在前,問他道:“能從鑄刀手法或者鞞琫上看出什麼嗎?”
伍味子回道:“很常見的鍛刀手法,刀鞘上的玉飾镂花也是蕪茔常見的,看不出什麼。”
“既如此,這麼些年過去了,更是查不出什麼了。”蕭無序無奈一挑眉,刀鞘起起落落,斷斷續續落在她掌心之中。
她正頭疼着,鼻尖突然一酸,一股腥甜的灰塵氣直撲而來。垂眼一看,竟有一縷白煙從暗格中升騰而出,估計是被扔在此地太久,機關都爛透了。
那味道實在怪異,纏繞鼻尖揮之不去,蕭無序擰着眉,又把那塵刀放回了原位,擡手在面前狠狠一通扇。
扇了一陣,她好歹是緩過來不少,沉沉道:“歹人開外門,引漓潇援軍深入,屆時主上再遭暗殺……如此,蕪茔和漓潇必将反目,好歹毒的算計。”光是想想那場面,她便後背發涼,深入骨髓。
如此一來,漓潇定會認為是他們主仆二人反目,而竹非的人則會懷疑将軍與漓潇串通一氣。而那個時候,除了彼此亂砍亂殺,還有什麼可說的?誰還會聽誰解釋?想解釋的人又能說清什麼?
“而守在外面的蕪茔士兵,隻需要知道是漓潇援軍來此接應。”伍味子指尖微緊,稍一凝氣,那銀刺便碎成了齑粉,“主上和将軍的失蹤,蕪茔定會認為是漓潇幹的。”
“筱翎計謀得逞,趁雙方反目,撕毀和約,再次進攻。”蕭無序聲音又沉了幾分,“至此,蕪茔、漓潇、筱翎,三方開殺!”
而如此戰亂,蕪茔主上和将軍的失蹤更是要大亂人心。所以十八主竹惺主持大局後,瞞下這一切,待戰亂平定,實在無法,再謊稱他們戰死。
可是卻沒有人在戰場上見過十七主和嚴将軍。流言四起,再經筱翎推波助瀾,那他們便成了……暗中撕毀和約,乘勝追擊卻被反殺的小人。
實在無法,十八主竹惺幹脆直接下令禁提此事,而那象征十七代的霧鸢也成了蕪茔禁花。
至于暗道之事,就算旁人不知,漓潇和蕪茔的主上皆是心知肚明,可惜找尋不到這封閉的關鍵暗道,實在是無力反駁。
至此,兩城關系陷入僵局。
“既如此,綁架我和蕭桐音,赴冰月宴的一路截殺,還有那雙君傳言,确實是想加深兩城矛盾,甚至是……再引戰亂。”想到此,蕭無序又覺頭疼。
“可這範圍也太大了,細細想來,那人可能是筱翎奸細,又或者是蕪茔和漓潇内部的人在渾水摸魚。”
沉默一瞬,伍味子卻道:“也許有一個人知道不少,甚至是十七主和嚴将軍之事。”
“誰?”
伍味子卻擡眼望向四周,道:“先出去再說,你有沒有發現,此地空氣越發稀薄了?”
蕭無序本以為是自己聞了那古怪的氣味兒頭暈,伍味子這麼一說,她頓時反應過來,真的不是自己眼花,那石壁兩側的火焰是真的縮小了一大圈兒,空氣确實是變稀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