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有一陣了,武阙夫正以為她無話可說,轉身欲走,誰知蕭無序的聲音又落了過來,她道:“可我覺得,那叫改命。”
武上娆睜大眼,嘴角也是微張,愣愣盯着她,簡直是難以置信。不多時,他果真聽他爹輕笑一聲,道:“你既知道我是誰,還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蕭無序卻不卑不亢再行了一禮,回道:“我隻是說說我的理解,縱使說得荒謬,想必府主也不會怪罪。”
武阙夫倒也幹脆,道:“好,那你繼續,說得不對,我是不會對你如何,但我可記下了!”
蕭無序輕輕一笑,繼續道:“據我不多的了解,相術這個東西,玄之又玄,也許數十年的苦苦鑽研,還不如有些人的一朝頓悟。”
武上娆又是一喜,接道:“啊,對!沒錯!”
武阙夫面上卻是一黑,他怎麼感覺這家夥是在說他……
“決心和耐性當然重要,不過很遺憾,有的事情還真是要講究機緣和天賦。”見武阙夫聽入迷了,蕭無序刻意頓了頓,又裝模作樣把手一背。
“而唯有做到‘之最’,才真正具有守護、改動甚至是颠覆一方的力量,也方敢說有那個天命或者說天性。可據我所知,自古以來,能在相術之學中脫穎而出者更是寥寥……”
“就是啊!你這麼認真都沒那個命……”武上娆着實是聽激動了,剛脫口而出便想給自己一巴掌。
趁老爹還未徹底回過神,他趕緊搶救道:“我爬還沒學會呢,就想讓我飛啊,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不試試怎麼知道……”武阙夫眸底微黯,仍是堅持道,“不琢,怎知是璞玉還是頑石?”
武上娆朝自己一指,噴道:“你怎麼還看不出來!都這麼明顯了,你還不肯接受嗎?”
蕭無序好人做到底,繼續道:“我瞧這位公子直率仗義,性活潑,恐怕也不是……”
武阙夫眉心微擰,道:“可玉不琢不成器。”
蕭無序道:“可天性難改,縱使是撞了南牆,也還是那個他。府主不妨就讓他放手一試。魚在水中遊,鳥在天上飛,等他遵從本性,做成了力所能及、心之所向之事,興許便能心回意轉。”
武阙夫語氣又是一緩,道:“可你又怎知他所做一定是對的?”
蕭無序隻是笑道:“此刻,以後,誰又說得準呢?”
又是一陣沉默。
“是了。”武阙夫擡眼望天,風過樹梢,光影搖曳,心下竟是一輕,“我所為又何嘗不是一種執拗,就當真是對的嗎。”
蕭無序淺笑不語,武上娆則是樂得欣喜。須臾,武阙夫竟是雙手交疊朝她好好行了一禮,認真道:“多謝,不知閣下貴姓?”
“免貴姓蕭。”
“高人自在民間呐……”感慨完,武阙夫又是認真道,“閣下所言千金難求,若是需要,相術府的大門随時為蕭公子敞開。”
蕭無序咬牙低語道:“額,要不你還是給千金吧……”
“什麼?”
蕭無序恍然回神,匆忙道:“啊……我是說我胡言亂語,府主非但不責備,還如此熱情,我實在是感激不盡。”
武阙夫重新打量着蕭無序,真是越看越滿意,心下一動,正要開口邀她回去好好聊聊,不過有人卻更快一步。
“既然都走到院子門口了,不如就去我寒舍一叙?”
循聲望去,木架上晾着的被單被輕輕一掀,有人朝着他們緩緩行來,正是暮離。三人恍然,他們竟是跑到暮離院子裡來了,還鬧騰了這麼半天。
老爹差不多被說服了,武上娆正愁要找何借口開溜呢,見暮離來了,頓時眉開眼笑,接道:“好,走走走,就去你寒舍一觀!”
蕭無序聽得眉心一顫,擡手扶額,暗道不妙。暮離卻是笑意愈深,退到一側讓出路來。而武阙夫的火氣卻是“唰”一下竄得更猛了。
“怎麼說話呢!”
武上娆悶哼一聲,朝他擺手道:“我們的事,您就别管了,再見啊。”
武阙夫又把他衣領一揪,道:“去什麼去,你不嫌丢人我還嫌丢人呢!滾回去給你爹做飯去!!”
武上娆臉色大變,驚呼道:“啊?我什麼時候做過飯!我還有事要幹呢!喂喂,率性而為啊!老爹!!”
“如此簡單之事你都做不好還想做什麼?修身養性,我看正好,你沒煮過就不知道學啊!!”
武上娆哼道:“說得好聽,既然是如此簡單的事,我沒見你之前做過啊,都是我娘和祖母在操心。你個大老爺們也好意思?”
“……”
蕭無序擡手遮擋在前,果不其然,面前很快刮過一陣風,武上娆邊跑邊嚎道:“幹什麼幹什麼,我可是實話實說!做什麼飯啊,我們的親情現在都要靠做飯來維持了嗎?喂喂!!”
聲音很快便遠去了,蕭無序含笑搖頭。暮離回過神,示意她往裡面請,又道:“另一位公子剛把汐時送了過來,也在裡面。”
另一位公子?
蕭無序恍然,她說的該是伍味子,随即輕輕一笑,應道:“那便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