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香味兒随着清風從不遠處的巷道飄出,也跟着七拐八繞地起起伏伏,混雜在四周的繁花芳草之中,更是微弱。
不過僅要一絲,便能格外突出。
很快,從巷道那頭風一般蹿出了道身影,烏衣白面,人還未至,香味兒便早早地纏了過來,在愣神的蕭桐音面前掀起了好一股悠悠香風,極淡的脂粉氣和一股……烤肉味兒。
一道女子的聲音從白紗之後傳出,急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低聲念叨着,一個急刹,又倒了回去,瞅着路中央的蕭桐音。
不待蕭老弟反應過來,那人抓起他手腕兒,把那肉串兒往他手裡就是一塞,又朝後面一指,道:“後面的人,你懂的!”說罷,又是一溜煙兒跑了,直接繞去了更西邊的巷道。
蕭桐音望望遠去那人,又盯盯手中的肉串兒,仍覺莫名其妙,不多時,又覺衣領一緊,便被蕭無序拉到了泥路一側。
巷道之中,又有動靜傳來,叮叮當當,叮叮當當,聲音越發嘹亮清晰,卻不見人影,垂眼望去,一隻煤炭般的小黑狗正邁着腿兒哒哒哒朝這邊跑。
那小黑狗身上毛茸茸的,真像跑動的黑絨球,腿兒上也是毛茸茸的,更是讓本就不富裕的小短腿兒雪上加霜。不過卻是比相術門的那隻小黑要安分乖巧得多。
如今那家夥微微轉着小腦袋,對着四周就是猛地一通嗅,速度卻是越放越緩,最後竟在蕭桐音面前停下了,側着狗頭望來,兩相對視,皆是看得一清二楚。
這小家夥脖子上挂着一個小銅鈴,跑起來叮鈴鈴叮鈴鈴的,現在卻是老老實實停下了,黑溜溜的雙眼卻是不安分地盯向蕭桐音……的手。
蕭桐音瞥了瞥手中的肉串兒,正猶豫着要不要遞給它,身側卻又傳來一道聲音,微沉道:“打擾了,請問……諸位是否有看到一位烏衣少年?”
這人雖是在問路,面上卻無甚表情,一襲白衣都掩蓋不住的陰郁氣息。
随後,四目相撞,一陣沉默。
蕭無序對這人有印象,當初在烏霜船時見過,正是覆靈中人,似乎是叫……白練。很顯然,對面視線在他們身上輕輕掃過,也認出了他們。
蕭桐音卻并不察覺,愣了一瞬,恍然道:“啊,少年啊,那邊。”說着,往東邊一指。
白練輕一颔首,沉沉道了聲謝,側身彎腰,拎着那小黑的脖子往上一提,雙手抱住,再按下滿臉觊觎之色的狗頭,朝着東邊直奔而去。
一直到那身影走遠了,蕭無序才哈哈道:“老弟啊老弟,你可真是實誠呐。”
“那怎麼辦嘛,先來後到,都答應之前那姑娘了,萬一她被追殺……”說着,蕭桐音也意識到了不對,“唉,對啊,她不是個姑娘嗎?”
可是後來那人要找的卻是個少年,這是那人說錯了還是他聽錯了?
蕭桐音想不通,蕭無序嘿嘿一笑,伍味子的聲音則是輕輕傳來:“追兵已走遠,閣下還想躲到何時?”
蕭桐音更是一臉懵,不過在看到那烏衣順着巷道一翻而出的時候,心下頓時了然。
沒錯,之前那姑娘也不往前跑了,直接來了個燈下黑折返而回,靈巧落地,拍拍手上的灰,正正面紗,再理理衣上的褶皺,這才不緊不慢朝他們行來。
“真是多謝你們了!”說着,那姑娘在蕭桐音面前停下,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肉串兒奪了回來。
蕭桐音睜大眼,望望空蕩的手,又盯着他道:“這就是你的多謝?”
說話間,那人已經半掀開面紗,對着那烤串兒一口咬下,簽上頓時空曠了一大半兒。聽蕭桐音這麼一說,他鼓鼓的腮幫子微微一頓,随即把那啃過的烤串兒遞了過去。
“那……要嗎?”如此意思意思說着,他還故意在蕭桐音面前意思意思晃了晃那竹簽,也是料定他不會接。
誰知蕭桐音呵呵一笑,還真就接了過去,回道:“多謝。”
“……”
那人瞠目結舌好一陣,腮幫子這才接着動起來,盯着那啃了一半兒的烤串兒,也是難以啟齒。
如此距離,蕭無序也看清了,這家夥一身烏衣,衣上鑲嵌着紅帶紅楓條紋。蕭桐音盯着瞧了一陣,也是恍然道:“哦,原來你就是打劫武阙夫的那家夥!”
對面一噎,回道:“我沒打劫……”
“咳咳,就那個意思,知道就好。”蕭桐音又歪着腦袋瞧了瞧,“可你為什麼要用白面紗,配你這烏衣很是不搭啊!”
那人也是苦惱道:“唉,時間有限,我沒找着其它的,感覺黑紗才像打劫的,便選了個白的。”
蕭桐音暗道:“額,其實大差不差,你這白面紗其實更惹眼。”
隔得如此之近,蕭桐音實在忍不下去了,退後一大步,揉揉鼻尖道:“不過……這位姑娘,你身上的花露也太香了,真不怕他們尋着味兒找來?”
對面果真是一驚,不過卻不是憂心所緻,那人輕一挑眉,道:“啊……你叫我什麼?”
蕭桐音隻覺奇怪,仍是重複道:“姑娘啊。”
“咳咳,不好意思……”說着,那人擡手一灑,白粉飄揚,輕飄飄、亮閃閃漫天飛舞,聲音也頓時變成了男音。
“哈哈哈,逃跑所需,雙重保險!”與此同時,附着在他周身的異香也消斂了。
蕭桐音眼睛瞪得更大了,再次仔細打量起眼前這人,眉清目秀間确也透露着男兒氣概,而且那聲音确實是道男音,他之前竟是絲毫不察,還一個一個姑娘叫得老順口了。
“你這……好神奇。”
對面揉着雙眼,抽空回道:“那有什麼,改聲、易容,甚至是換臉,那不是随随便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