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椅裂了，青蕪的心也跟着碎了。半晌，他才鼓起勇氣偷偷去瞥晦，空氣滞了一瞬，而對面笑着笑着便是一蹿而起！

青蕪一手扶住要倒不倒的竹椅，一手作安撫狀，搶救道:“诶诶诶，一把竹椅而已，下次，我一定給你制一把更好的！”

晦聽完怒意卻是不減，擡手朝下方一指，咬牙道:“棋局你要如何賠我?”

“什麼……”青蕪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瞧見了一團散棋，也不知是被那竹椅撞的還是被他随手扒拉的，反正黑白混雜亂成了一團。

見晦面上的怒氣越聚越多，青蕪卻更是疑惑了，弱弱問道:“嗯……很重要嗎?”

晦重重一點頭，回道:“很重要。”

“雖然不是很能理解……”青蕪伸手聚攏棋盤上的散棋，摸了摸鼻梁，這才擡眼望向晦，“要不……我來作你的對手?”

聞言，晦神情微微一僵，奇道:“棋局，你記住了?”

青蕪把黑白兩色的棋放回棋盒中，又轉悠到晦對面，見她如此神情，竟有幾分嘚瑟，回道:“差不多吧。”

說着，青蕪下意識要坐下，身下的竹椅卻是“咔刺”一響，他也哆嗦着“咚”地摔在了地上。

至此，本就破破爛爛、要垮不垮的竹椅終是垮塌、散落、瓦解了。而那棋盤又是一陣狂搖，上面的棋子更是嘩啦啦散了一地。

滿目狼藉，青蕪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過了多久，這才幹笑兩聲，硬着頭皮去看晦。

對面神情果真是繃得厲害，他心下也跟着繃緊了。

不待晦開口問責，青蕪便雙手齊用撥弄着棋盤上的棋，再次連聲安撫道:“哎哎哎，這就還原，這就還原，立刻馬上！稍等稍等！”

這個時候，他果真是手腳麻利、毫不啰嗦了。事實證明，在關鍵時候逼自己一把還是很有用的，這不他就成功在晦發怒前把棋盤給徹底還原了。

還原了棋盤，青蕪這才俯身去撿落在地上的棋子，問她道:“該是差不多吧?”

晦視線重新在棋局上流轉，表面雲淡風輕，心下卻是驚得不輕。

這棋局豈止是差不多，分明跟之前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棋局上還悄然多出了一顆棋。

如此一來，困擾她多時的難題更是迎刃而解。

晦重新望向他，認真道:“多謝。”

聞言，青蕪實在是好好松了口氣，把拾起的棋輕輕往棋盒裡一放，拍拍手準備走人，笑道:“沒事了就好，既如此，我就先告辭……”

不料他還沒來得及逃走，晦的聲音便落了過來，提醒道:“記得，明日，竹椅。”

青蕪神情一垮，轉過腦袋，悶悶應了一聲，便趕緊閃人了。

天際的光線由明轉黯再轉黑，夜色正濃，不久便又迎來了黎明。

天邊才剛剛現出魚肚白，山頂的花草樹棋都還籠罩在淡淡的夜色下。沒多久，坡上的毛草後悄然冒出了一個腦袋，接着便是整個身影，正是搬着竹椅的青蕪，朝着山頂的青樹踉跄着走來了。

這天還沒亮透呢，他就開始翻山爬坡上梯，清新微冷的空氣直往身上鑽，提是真提神，不過也是真的冷。

走到一半兒，青蕪是更覺腰酸背疼了，實在是走不動了，便把竹椅一丢，一邊揉腰一邊暢快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不經意間，他望到了遠山的浮雲和朝霞，淡淡的一團，樸素而輕盈，沒有後來的霞光絢爛，卻更自由随意，率先領略了這嶄新的一天。

默默看了一陣，青蕪收回視線，繼續搬着竹椅往前走。不過很可惜，縱使他已經盡力早起，此刻又盡力加快步子補救了，但在那青樹下、棋盤前，确實已經有一道身影了。

鵝黃的長裙輕輕蕩漾，烏黑的長發悠悠散落在肩後，落子聲在這天地間輕輕響起，又緩緩蕩開，花香彌漫，竟别是一番風景。

晦已經注視了他多時了，又冷哼着别過頭去，悶悶道:“怎麼，這個神情，是沒想到，不希望見到我?”

就算是，他也不好開口啊！

頓了一瞬，青蕪回道:“沒有。”

如此虛假地應着，他又把那竹椅輕輕放在晦對面的空缺上，拍拍椅背，朝她道:“新制的竹椅，賠你的。”

見晦撚着一顆黑棋，仍是一臉嚴肅地盯着棋盤，他也不多幹擾，隻是低聲道:“告辭。”

誰知他還沒走出去，肚子便傳來了“咕咕”兩聲響，在這寂靜的天地間莫名地抓耳。

本是不想跟晦多打交道，他才起如此早的，誰知還是遇上了。不過既然她也沒有要多糾纏的意思，那他也就放下心來，也大起膽子問她道:“知道你家近，還有飯嗎?”

晦呵呵一笑，繼續凝神掃視着棋盤，頭也不擡地道:“弦呢，就你那面癱的同門兄長，他都不管你的嗎?”

“啊?有沒有搞錯，我才是弦啊！”

這麼久了，這人竟連他們的代号都還記不清，青蕪也真是好好吃了一驚。

晦面上也悄然浮過一抹尴尬之色，不過轉瞬即逝，瞧不出來了。

吃驚完，弦深吸一口氣，回道:“你是說望嗎?他可比我積極多了，早就提前走了。”

晦也有些過意不去，終于擡眼望他，還來不及說什麼，便又聽他趁機威脅道:“你以後要是再認錯人，我可第一個不服你啊！小門主。”

晦眉心輕輕一顫，硬着頭皮應道:“知道了。”便又垂眸盯着棋盤了。

弦又盯了她一陣，還是沒忍住問道:“……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