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這才反應過來他之前所言，面頰一陣微燙，卻又佯裝無事地道:“跟我來。”說着，果真起身在前帶路。

弦擡手想叫住晦，不過見她已經走遠了，聲音便是一弱，呢喃道:“其實，你隻需要告訴我怎麼去就行……”

如此，弦是被晦正大光明領了回去，一通吃喝後，又撞見了來蹭飯的朔以及一幫疊夢子弟。

這還不算什麼，這些家夥說笑着說笑着竟是打鬧起來了，碗筷盤子什麼的被摔了個噼裡啪啦。

吵鬧聲戛然而止，衆人是大眼瞪小眼，一時間，整個屋子鴉雀無聲。

弦提醒道:“看什麼看，趁晦回來前，趕集收拾幹淨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衆人當即七手八腳收拾起那殘羹剩飯和碎碗來，而那叽叽喳喳聲好歹是停下了。

看來晦小門主的名号還是挺好用的嘛。

忽悠完這些家夥，弦左顧右盼、輕手輕腳地正要開溜，誰知沒走幾步，晦的聲音便從拐角後傳了過來。

“你就這麼走了嗎?”

弦還真被她這麼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輕歎一口氣，問道:“你不是走了嗎?”

晦回道:“是走了。”

确實是走了，走了幾步，躲這兒來堵他來了。

等了一陣，也沒等來她下一句話，弦隻得先一步開口道:“蹭飯之恩我記下了，知道你很忙，那我就不耽擱……”

晦卻打斷他道:“再陪我下盤棋吧。”

愣了一陣，弦奇道:“理由呢?”

“理由……”

聲音斷了好一陣，弦心下正暗樂呵，又想找機會開溜，卻聽晦道:“那我以疊夢下任門主的身份命令你。”

“……”

弦是真服了，這個理由，還真是不能不聽。

視線悄然一開，光線又是一亮，弦和晦再次回到了山坡之上，圍着棋局一人一邊，重新對弈。

下着下着，弦竟察覺出這棋局有些眼熟，繼續往後下了一陣，恍然正是自己攪毀的那盤棋。

繼續往後，弦執棋的手悄然一滞，拍桌而起。

“疊夢的山水地形！你在布局什麼?”

這棋局的走勢，還有每一步棋子所成之氣，可不正是縮小的疊夢風水圖?

并且對面還在步步引誘着他，關鍵是他還真沒意識到，還真就中了招。

弦很是激動，不過晦卻是一臉淡定，盯着棋盤，擡手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噓，别亂動。你手上的這一子可是很關鍵的。”

見弦望向手中的棋子，果真冷靜了不少，晦這才繼續道:“若是有人闖入疊夢，你會如何做?”

弦撚棋的手再次一滞，重新打量起晦來，眼前的晦似乎跟他們之前所見并不一樣，或者說……他們從未了解過晦。

弦心下悄然一清，不答反問道:“覆靈被突襲，傷亡慘重，你是怕疊夢步他們的後塵?”

晦并不作答，卻也并未否認，隻是指着棋盤道:“無論如何布局，總會有破綻，關鍵是要如何把破綻縮到最小。”

弦嘴唇翕動，剛要說什麼，晦卻望了過來，打斷他道:“落子，觀局亦觀心，心亂了，棋也便亂了，想好再回答我。”

說罷，晦輕聲放下手中的棋子，側首眺望遠方，風景依舊，山風緩緩，不多時，她也輕輕閉上了眼。

弦卻盯着手中輕轉的棋，呢喃道:“難怪暮朝門主會選你作為疊夢繼承人……”

年紀不是最長，卻是他們的大師姐，也是最勤奮最心系疊夢之人。身為女兒身都是如此，而他們……也實在是慚愧。

弦又垂眸掃了掃那棋盤，凝神記住棋局走勢，心下了然，隻道:“天色不早了，就此告辭。”

晦微微颔首，依然閉目養神。

第二日，山頂的青樹下，依然是那棋盤，依然是那道鵝黃的身影。晦屏息凝神盯着眼前的棋盤，偶有輕微的落子聲在天地間響起。

不知不覺，她又坐了一整天，一直到黃昏，晦身形才微微一動，仰頭望向天際的晚霞。

一日就要過去了，今日過後他們就要去暮山修行了，怕是許久都見不到他們了。

誰知晦剛這麼想着，轉身便瞥到一道人影，還就靠在棋盤上，近在眼前。

“你……”晦微一後仰，驚奇地望着那人。

不待她問出口，弦便擡手在棋盤上一點，笑道:“我知道下一步該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