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一股淡淡的藥香便迎面撲來,蕭無序左右瞧了瞧,迅速又精準地奔至火爐前一通搗鼓。
小辮子也來幫忙,不多時,便有縷縷的熱浪從火爐中湧出,碳火靜靜燃燒着,在火焰的舔舐下時明時暗,悄然驅散着房間的陰冷潮濕。
暖流從指尖悄然蔓延,蕭無序也終于緩和過來,略微回憶之前所言,繼續問道:“那之後呢,你還接着查嗎?”
“止吸術失竊這麼些年了,這還是頭一次有如此确切的消息,還就在我面前!”
小辮子垂眼凝視着火爐中跳躍的火焰,哼道:“那人既已動手,想來是察覺到了什麼,不會輕易放手,可我又何嘗不是?”
頓了頓,小辮子烤火的五指微曲,堅定道:“她一定會再來的,我就在蕪茔等她。”
蕭無序則是笑道:“那可不隻是你一個人留下。”
本來白鏡就不放心她,何況又才出了這事,他定會主動留下陪小辮子一起查。
小辮子則是悶哼道:“他會有那麼好心?之前就三番五次阻攔我,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蕭無序抿笑不語,垂眸注視着爐中的火焰,光明溫暖,又給人一種甯靜與安詳。
不多時,幾聲零散的咳嗽打破了此刻的甯靜。
蕭無序後知後覺立馬起身,朝門外一指,醞釀道:“額……那個,就不打擾你修養了,我就先告辭了。”
誰知她剛轉過身要開溜,小辮子卻一把拉住她手腕兒,咳嗽聲微微一滞,随即又報複性地響了幾聲。
蕭無序驚疑回首,小辮子盯着她瞧了一陣,壓下喉中的幹澀,眸光蕩漾道:“你實話告訴我,你們之後是不是要一起回落雁了?”
“……”
回廊盡頭,有一棵郁郁蔥蔥的槐樹,馥郁的花香鋪滿了整個回廊。
伍味子端了一碗藥,在槐樹面前仰頭駐足。
這槐樹已經高出屋檐一大截了,修長繁茂,直聳入雲,簇簇白花鑲入綠葉,挂出一串又一串,偶有飛蟲閃現,不過很快便隐匿起來了。
一道房門恰好正對槐樹,有微弱的光透過紗窗射出來,伍味子推門而入,又把房門輕聲關上了。
屋内,一位頭發微白的中年男子側坐在軟榻上,手裡捧着本書,正細細品讀着。
聽到聲響,他打了個呵欠,反手錘了錘背,頭也沒擡,不過當那縷藥香鑽進來時,他顯然是坐不住了,聲音也是暴喝而來:“又來?!”
伍味子放好藥,順手把案台上的安神香點上了,又在窗戶那兒開了一絲縫隙。
有月光悄然滑進來,廊外也是滿地清輝,滞了一瞬,伍味子才轉了回來,開始低頭整理衣衫,從衣袖到衣裾,很是仔細。
過了這麼一陣,蘇過安大門主除了重重歎了口氣外,便再沒其他反應。
伍味子也不急,手往紫檀木桌上輕輕一搭,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着,還特意繞了繞,直視對面被書擋住的臉。
多了一個人,還監工似地杵在他面前,蘇過安實在是裝不下去了。
他悶悶吸了一口氣,合書放在桌邊兒,又認命般擡手壓了壓,這才注視起站在眼前的人。
結果他反而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輕咳一聲,又拿起那本書,在手裡快速地翻起來,似在尋找剛才的内容。
“蘇過安。”
蘇大門主若無其事道:“怎麼了。”
“書拿反了。”
“……”
蘇過安持書的雙手一緊。
這書是看不下去了!
蘇過安丢了書,緩緩起身,又開始若無其事地整理起發皺的衣衫來。
伍味子仍是盯着他,手上敲桌子的力道和速度悄然一增。
見他一副你不喝我就不走了的架勢,蘇過安也不裝了,冷哼着把大袖一揮,又瞪了眼極有耐心的伍味子,這才把目光移向那碗藥。
那藥黑黝黝的一大碗,還映上了幽幽光點,蘇過安皺了皺眉,神色沒了剛才的傲嬌,如臨大敵般伸手去端。
他端着藥往口裡送,在離口一拳處停了下來,眉皺得更深了。
沒想到這藥看着苦,聞着更苦。
伍味子還是盯着他,沒開口,手上敲桌的頻率緩了不少,他道:“藥溫剛剛好,燙不傷你,涼不了你,我還加了些糖,苦不了你。屋門已關,屋子夠暖,是你虛寒體質的克星。”
說着,伍味子朝裡走了走,又離窗戶遠了些,猶豫間,他又瞥見蘇過安在上下打量着自己。
他皮笑肉不笑,繼續道:“我衣冠楚楚,潇灑倜傥,你也挑不出毛病來。所以别再找借口,趕緊趁熱喝了。”
“噗——”窗外,蕭無序實在是沒忍住,漏出了聲。
她發誓,她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隻是她困意全無,又無聊得很,便出來走走,一不小心便走到了這兒,誰知……
蘇過安掃向窗外,可伍味子擋在跟前,玩味地盯着他,他也看不到什麼。
掙紮一番,蘇大門主還是收了目光,硬着頭皮“咕嘟咕嘟”喝着那藥,随即把空碗朝桌上一丢,面上繃得極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