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尚未完全退去,整個霁風都還沉睡在一片寂靜中,不過遠山那頭卻已有練武聲傳來,朦胧隐約卻是铿锵有力。
蕭無序悄悄掀開眼前的笠紗眺望遠山,正好奇地胡亂猜測着,伍味子的聲音便從前方落來:“蘇過安惹艾鸢不痛快了,她便去折騰門中的弟子,也算是……一箭雙雕。”
“哦,是嗎?”
蕭無序側耳聽着遠遠飄來的拉練聲,奮發中又夾雜着咬牙切齒的哀嚎,實在是沒忍住,哈哈笑道:“凄慘是凄慘了些,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
伍味子回道:“确實,按她那筱翎的路子折騰一天,衆弟子不死也得脫層皮。”
又幸災樂禍仔細聽了一陣,蕭無序這才小心搭下了紗簾,默默跟着他在廊道轉悠。
而天色陰沉,輕紗在轉,長廊也在轉,還又七拐八繞的,就在蕭無序轉暈之前,好歹是轉出去了。
晨光熹微,眼前的山道還沉浸在一片朦胧中,四周的景物也被稀釋得隻剩下模糊的輪廓。
山林中彌漫着濕潤的露水氣息,混合着泥土和樹木的清新味道,偶爾傳來的鳥獸又悄然打破着周遭的寂靜。
蕭無序打了個哆嗦,旋即加快步子跟緊伍味子,不過眼前這輕紗她也實在不适應,昏暗的山道越發崎岖不平,還沒走幾步,她便一個踉跄,差點兒沒直接摔個狗啃泥。
伍味子本是自顧自帶着路,誰知這家夥扶鬥笠的動作實在有些大,确實有幾分欲蓋彌彰的意味,他也不由得轉了過去。
“如何?”
趁他轉來的這一瞬,蕭無序已經把鬥笠穩穩當當按穩了,回道:“感覺如何嗎?呵呵,飄飄欲仙。所以你真的……”說到此,她又不說了。
自從出了那須螢幻境,蕭無序頭便沉得厲害,這幾天尤甚,幸虧有小辮子妙手回春,不僅把她頭痛治好了,還把她腦海中時不時蹦出來的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也清除了。
她本來還擔心這家夥會不會有什麼事兒,不過現在一看……
他能有什麼事!
伍味子繼續在前帶着路,蕭無序仍在後面慢慢跟,沒多久,一道聲音又從前面飄了過來:“有些冷,你注意些,冷了直說。”
蕭無序正透過紗簾的一角瞧着前路,聽聞此言,目光朝上一瞟落到他身上,嘴角微挑道:“怎麼,我要是真凍住了,你還把衣服脫給我啊?”
伍味子卻道:“冷了便停下生火。”
蕭無序重重嘁了一聲,垂眸繼續窺着前路,回道:“呵呵,果真是沒我家少君善良。而且你知不知道,這深山老林的,你現在還很像拐賣的!”
伍味子笑道:“誰敢拐賣蕪茔相師?怕是不想活了,不被反賣出去還幫着數錢都不錯了。”
蕭無序也哈哈一笑,正想回些什麼,誰知剛邁過一個坎兒,便頭暈眼花地心跳不止,她隻得順手扶住身側的樹幹停下緩口氣。
“哎呀,不行了,不行了,诶诶,雇主大人呐,您走慢一些,我實在跟不上了!”
她剛一說完,伍味子不僅聞聲停下了,竟還倒了回來,蕭無序一陣心虛,揉眼睛的動作也不由得一輕,若無其事道:“怎麼,終于知道心疼你家小跟班了?”
伍味子輕笑兩聲,卻是道:“我是在想,真是風水輪流轉呐。我隐約記得當年被困蕪茔東城,你可是連趕了好幾天的路,之後求雨又是數天不進水……”
“哎呀,别提了,現在這體力确實很差啊。”感慨着感慨着,蕭無序心下一咯噔,悶笑兩聲,“這落雁少主該不會有什麼吧……那個時候又把我給染上了。”
如此說着,蕭無序是越想越覺有這個可能,抱頭驚呼道:“啊啊啊,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會要死了吧!!”
伍味子終是沒忍住開口道:“就算真有些什麼,你也該相信那動手之人。”
聽他這麼一說,蕭無序又頓時放下心來,如釋重負道:“也是,那人手法如此了得,換的臉連小辮子都瞧不出端倪,确實是厲害。”
又沉默了一陣,伍味子突然道:“對了,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假惺惺!
說得好像她真不會乖乖回他一樣!
雖在心底如此冷哼着,蕭無序表面仍是如常道:“哦,什麼問題能困住我家雇主大人?快說來聽聽。”縱使隔了層朦胧的紗幕,她也能感覺出對面微妙的異樣。
又緩了一瞬,伍味子問道:“你可曾用那把陰陽八卦扇刺殺過誰?”
蕭無序本來還有些瞌睡,聽聞此言那是瞬間清醒,故意反問道:“哦,是嗎……陰陽八卦扇啊,如何刺殺?”
“扇中刀。”
他這都知道?
蕭無序心下又開始打顫,繼續問道:“……是何裝扮?”
伍味子又回道:“就你那裝神弄鬼的模樣。”
完了,他還真是知道。
一想到那一次,蕭無序臉頰便是一燙,回道:“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