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無序一直在後面默默跟着,直到翻過山頭,看不到蘇二門主,也看不見那群落網的刺客了,終于是沒忍住,放聲大笑起來。
她那笑聲實在是刺耳又嚣張,伍味子也無法繼續裝聾作啞了,回首望她,又瞥了眼手中那發簪,想說什麼,卻是難以啟齒。
見此,蕭無序弓着身笑得更歡了,鬥笠也壓得更緊了幾分,先一步開口道:“哈哈哈哈哈,看不出來啊,雇主大人,你……你竟這麼愛惜那蕪茔相師的東西呢?”
伍味子瞥了眼那發簪,随即一把丢給她,轉身繼續往前走,淡道:“沒有,随口一提,誰知道那蘇二門主竟是如此認真。”
蕭無序笑彎了腰,深一步淺一步在他後面跟,捧腹道:“是嗎,哈哈哈啊哈……”
見那家夥仍是自顧自走着,蕭無序盡力憋住笑,眉眼彎彎道:“哎哎!雇主大人,雇主大人!别走那麼快嘛,你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又或者……哈哈哈哈哈,你該不會是不好意思了吧?”
光線昏暗,笠紗半掩,蕭無序模模糊糊感覺到那家夥步子一頓,便趁機把那朱砂黃金墜拿到他面前一晃,歪着腦袋道:“不會吧,難不成真是被我說中了?”
這次伍味子壓根兒就沒看她,更是淡道:“快些走吧,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雨,先找個地方避雨。”
得,還真是理由正當,不好反駁。
“好的,知道了——”蕭無序拖長調子,乖乖應了這麼一句,雖然語氣奇奇怪怪,好在也是快步追上了。
走了一陣,見伍味子還是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蕭無序咧嘴一笑,又擡手在他肩上一拍,裝模作樣認錯道:“雇主大人說沒有就是沒有,我怎麼會不相信您呢?”
伍味子終于朝她望了過來,正當蕭無序又要憋不住,笑聲又要從口中漏出之時,卻聽他輕笑一聲,回道:“也是,你哪兒敢懷疑我呢?”
“……”
說罷,伍味子把手潇灑一背,步子緩緩繼續向前走了。而蕭無序愣在原地,卻是笑不出來了。
對了,工錢還沒結!!!
或者說……他勉強答應自己的事還沒辦完!
暗道一事,還有疊夢一行基本結束了,本來不出意外的話,她那工錢在霁風時便該結清了。
可這意外偏偏還就是發生了。
蕭無序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輕一閉眼,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吐出來,胸腔也跟着起伏得厲害。
都怪那該死的霜天劍會……
不然她用得着求人嗎!早就拿錢滾蛋了,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潇灑呢!
冷風撲面,笠紗被粗暴掀開,蕭無序從裡到外又從外到裡來了個透心涼。
涼了好一陣,蕭無序又一手壓鬥笠一手理笠紗,咚咚咚跑去追伍味子,追至他身側時,已然是笑面盈盈的了。
蕭無序很自覺地把假笑一收,朝前路一指,正色道:“雇主大人,你看前面兩側的山谷是不是很好看?”
伍味子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瞧了一瞬,回道:“是不錯。”
蕭無序取下腰間蘇大門主精心為他們準備的水壺,又朝側面一指,笑道:“我瞧這附近該會有水源,在下便去打個水。雇主大人不妨就先去前面的山坡,邊探路邊欣賞風景邊等在下回來,如何?”
伍味子卻是盯着她,過了有一陣,他才道:“天冷,速回。”
“得令!”說完,蕭無序咧嘴一笑,晃悠着水壺轉身走了,還不忘朝他所站的方向擺擺手,也不管他看沒看到。
沿着山道一直往下,沒多久便能行至山腳。再沿着山腳的泥道朝東邊的林子走一截,便能看到一處湖泊,北靠青山,外接密林,曲折蜿蜒,一眼望不到邊。
亂石灘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奇石,踩起來“咯咯”直響,蕭無序一瘸一拐行至水邊,探頭一瞧,清水碧波,漣漪輕湧,水中映着微黯的山與樹、雲與鳥。
當然了,水面還映出了她白墨相間的缥缈身影。
趁這個空檔,蕭無序終于把笠紗輕輕一掀,平靜的湖面之中,頓時映出了一張精緻的面容。不笑之時,朱唇輕合,眉梢眼角皆染了幾絲若有似無的英氣。
看着看着,蕭無序又擠出一抹笑,水中之影也跟着她緩緩一笑,在碧波的映襯下,更是多了幾分朦胧的美感,俏皮妩媚,明豔動人。
“……”
蕭無序嘴唇一垮,立馬不笑了,反手一抓,便把腰間的水壺抽出來,拔塞打水。
咕噜咕噜,平靜的水面頓時開了一個口子,扭曲着水中的倒影。而蕭無序眯縫着眼,視線沿着岸邊向前,瞥向了不遠處閃爍的寒芒。
水中的咕嘟聲悄然一停。
水滿了。
蕭無序晃悠着水壺起身,若無其事往回走,誰知腳下一滑,嘩啦一下,壺中水頓時灑了一大半兒。
蕭無序哆嗦着抱穩那水壺,滿臉自責道:“不行啊,跑了這麼遠的路,來都來了,還是得灌滿才是。”說完,她便又蹲回湖邊接水去了。
見此,一群人再次從樹幹後走出,手握劍柄,屏息弓身,盯着水邊那道身影,悄無聲息地繼續靠近。
水波蕩漾,漣漪四散,壺口咕嘟咕嘟完,又被輕輕一撈,水滴順着壺身滴答滴答落在湖面,繼續打破着水面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