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是跑不掉了。
蕭無序竟是松了一口氣。
就在蕭無序準備轉過身挨上一闆子時,一道清脆的聲音率先落了下來:“人家才回來!你這是在幹什麼!!”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溫和的聲音下,卻藏着強烈的不滿。
循聲望去,蕭無序便看到了一位女子,一身暗金的衣襯托得她愈發高挑,走得雖快,頭上的發簪卻隻是微微晃動,人停簪靜。
盯着那女子愣了好一瞬,蕭無序才後知後覺,擡眼瞥向屋瓦上微響的地方,果真瞥到了鬼祟離去的蕭老弟,見她望了過來,咧嘴一笑,揮揮手,趕緊溜了。
蕭無序悄悄一笑,在心底暗暗誇了通好老弟,随即趕緊收了視線。
那女子一吭聲,身後拿着木棍蠢蠢欲動的蕭寓安果真是收斂下來。蕭無序心下自然明了,不由得再次打量起眼前這女子。
對面朝她望來之時,眼角和嘴角都是含笑着上揚的,舉手投足間,皆帶着一股雍容華貴。
這女子雖保養得極好,卻也難逃歲月的痕迹,眼角的皺紋若隐若現,不過卻平添了一股端莊和大氣。
這便是門主夫人,沈挽筠。
也就是她的……娘。
靠邊站的白大少主也反應過來,趕緊補充道:“對,嗯,那個,後……後日就是霜天劍會了!”
“後日……”蕭寓安在口中低聲念叨着這倆字,右手的木棍輕一聲重一聲地砸在左手手心,突然低笑一聲,擡眼望來,“這不是還有兩天嗎?”
白笛音在心底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見他那陣仗,蕭無序立馬哆嗦着往沈挽筠身後躲,拽着她的衣角,哀嚎道:“娘!救命啊娘!!”
沈挽筠果真是好人做到底,擡手把她擋在身後,側首道:“學堂有人找,你快去吧,别讓人家久等。”
“诶……好好好!”眼見着蕭寓安提着木棍沖了過來,蕭無序胡亂應下,掉頭就跑,留下沈挽筠和白大少主攔着怒火亂燒的蕭寓安。
反正暫時也無路可去,不知不覺間,蕭無序果真是轉到了學堂,又往裡胡亂走了一截,燈火闌珊,衆學子自然早就回去了。
泛冷的夜風貼着白牆呼嘯着襲來,銀杏簌簌,暗影搖曳。蕭無序正準備折返而回,銀杏後卻有足音傳來。
哦,竟然當真是有人找?聽這聲音,還不止一人。
轉身望去,昏暗的燈光後,果真有一男一女走了過來,清輝也跟着一明一暗。
看清來者,蕭無序還真是頗為震驚,挑眉道:“白鏡,小辮子?”
話落,蕭無序心下就是猛地一咯噔。
糟糕,白槑來了,要是她看到自己精心編制的辮子就這麼被她糟蹋了,怕是會生氣的吧?
思索間,蕭無序明知沒什麼用,但還是下意識往陰影處一躲,正堆出笑,想着要作何解釋,卻瞥見那二人一臉的凝重。
好像不太對勁兒啊……
蕭無序又從陰影後鑽出來,快步迎上去,笑道:“原來是你們啊,怎麼,這是知道我要被收拾,專門回來看我的?”
白鏡幹笑一聲,仍是笑容勉強,不知要如何開口。
蕭無序笑意微斂,轉向一臉凝重的小辮子,問道:“你們不是在蕪茔查覆靈奸細嗎,這麼快就回漓潇城了?”
小辮子回道:“擔心漆老二,所以提前回來了。”聲音沙啞,明顯是哭過。
無人應聲,二人還是一臉沉重,蕭無序深吸一口氣,心下也不由得一沉,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她如此問着,小辮子眸光晶瑩,眼眶又濕潤了,鼻尖也是紅紅的,磕巴道:“因為……”
白鏡搶先一步,簡單道:“漆對……死了。”
聲音不大,卻在這巷道白牆間徘徊回蕩,裹挾着一層又一層的涼風,聽得蕭無序腦袋嗡嗡。
“什麼?”
蕭無序心湖翻湧,心下跳動得厲害,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她深吸一口氣,穩住語氣,繼續問道:“誰殺的?”
小辮子暗暗抹着眼淚,沉默一陣,還是白鏡回道:“他自己。”
“……”
蕭無序眉心緊鎖,朝白鏡一瞥,盯了他有一陣,卻也沒說什麼,隻是仰頭望向夜空,又透過搖曳的銀杏,朝蕪茔的方向遙遙一望。
遠一些的地方,陰雲聚集,繁星寥寥。
漆對作為商賈之首,家财萬貫,商鋪林立。不說遠了,光是在蕪茔和漓潇二城,便是縱橫交錯,明裡暗裡都是牽扯甚廣。
這麼大的産業,所要調動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定是難以估量的。如此錯綜複雜的一筆賬,别說親自去理清楚了,蕭無序光是想想便頭疼得厲害。
而身為商賈,還是最大的商賈之首,那漆對走南闖北做生意,見過多少人,遇到過多少事兒,不都扛過來了?
還在三城最亂之際站穩了腳跟,存活了下來,之後涅槃重生,一躍成為商賈大家,生意可謂是一片坦途,如日中天。
除了自身的實力之外,他也免不了四處經營打點,關系網也是遍布各地。所以漆對那人,本事比普通商賈更大,也比他們更精明。
而如此精明的一個人,竟會被逼得走投無路,甚至到了要自盡的地步?
看來其中所牽扯到的利益和關系,怕是比她想象的還要複雜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