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漆家大小商鋪林立,名下的房契也是不少,漆老二平日要來此學堂,在這五街十巷中自然也有住所。可他畢竟身份特殊,除了他們幾個知道,便是鮮有人知。
駐足街角,目光所及,這座府邸自有一番恢弘氣勢,青瓦白牆間流淌着世家氣韻,檐角飛挑處暗藏着百年積澱,卻與周遭景緻巧妙相映。
蕭無序去敲的門,咚咚咚三下,門沒一會兒便開了,來人卻不是漆老二。
蕭無序退到小辮子身側,笑着擡手打了個招呼。來者卻是半開着門,冷漠地探出半個腦袋,又在這三人身上一掃而過,淡道:“來找漆幽?”
小辮子愣了一瞬,總感覺有些不對。白鏡則耷拉着眼皮,悶悶“嗯”了一聲。
蕭無序仍是挂着笑,回道:“是的,勞煩……”
那看守更是冷漠道:“他不太好,說了不見客,諸位請回吧。”說罷,就要關門,大門卻被一阻,緊接着,便有道人影閃到了跟前。
那看守想用力把門關上,奈何蕭無序看着瘦削,力道卻是不小,面上仍是挂着不輕不重的笑,就這麼直直與他對視。
僵持了幾瞬,那看守正要發怒,蕭無序這才溫聲道:“不一樣,我們是漆老二最好的同窗,今日未時在學堂與他有約,他說過一定會來的。”
看守面露猶豫,蕭無序又笑着接道:“煩請通報一聲,我們依然等着他。”說罷,便松開了門,擡手一揮,帶着另外二人幹脆離去。
未時,學堂。
這個時間,衆學子正在發奮溫習,等着老先生抽問呢,難得沒誦讀聲從牆後飄出。沒有一絲風,也沒有一絲陽光,濃雲密布,厚得陰沉,周遭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伫立在銀杏下的三人也是安靜得出奇,或倚或蹲或站,皆是默默凝視着不遠處的轉角。
白鏡臉色泛黑,重重吸了一口氣,掄拳朝牆上一砸,卻又吃痛地收手,揉着手腕兒,面色愈沉,盯着前方的路口,悶悶道:“那個家夥,怎麼還沒來?”
蕭無序仰頭望天,回道:“時候還未到,他會來的。”
小辮子眉心微擰,愈發憂心道:“往日的話,漆老二都是會提前到的,這次竟然……”
小辮子都這麼說了,白鏡自然是耐着性子繼續等了,眼睜睜看着頭頂的雲飄到另一方天空,又離合聚散,悄然變化。
轉眼間,未時将過。
蕭無序垂眼盯着地面,極輕極輕歎了口氣。
白鏡偷偷朝小辮子一瞥,見她臉色泛白,當即更惱了,反手一拳錘在白牆上,怒喝道:“到底來不來,那家夥倒是給個準話啊!就把我們晾在一邊兒,這是幾個意思!!”
可他剛怒完,白牆後竟有道人影轉了出來。
足音漸近,小辮子下意識擡首,眸綻微光,起身輕呼道:“漆老二!”
漆幽循聲望來,目光又在另外兩人身上一掃而過,神色幽幽,勉強笑了笑,在距他們十步遠停下。
小辮子一眼就瞧出了不對,細眉一擰,擔憂道:“你臉色不太好。”
為弄清覆靈奸細一事,小辮子請命離開覆靈,好說歹說,覆靈的白先生這才應允她出來,不過得以不落下學業為前提,她也隻得邊混學堂邊查奸細。
如今奸細的事毫無進展,她倒是在這學堂混得風生水起,還交到了這麼多同窗。
而白鏡可沒在這學堂待過,與漆幽就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了,他隻知道,如今就是這漆幽惹小辮子不快了。
見那家夥老半天也沒什麼反應,白鏡更是沒好氣道:“如何啊,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态度生硬冷漠,轉眼就被小辮子擡肘一通打,白鏡輕咳一聲,立馬補充道:“說說看,沒準兒我們能幫上忙。”語氣頓時緩和不少。
漆幽仍是站在他們十步處,又是勉強一笑,回道:“多謝,不過相信我,我可以的。”
“本來這一次回來,約好了要與你在五街十巷最高最繁華的酒樓設宴聽曲的……”蕭無序也是一笑,朝漆對道,“這次便宜你了,改日換做我請你。”
漆幽注視着她,半晌,輕聲應道:“好。”
親眼見到了漆幽,小辮子那擰成麻花的細眉這才松了松,還想再問什麼,轉角那頭,又有足音響起,急促且匆忙。
正是之前漆家那看守,轉出來後,在漆幽耳畔低聲說了句什麼。
漆幽眼簾微擡,眉心若有似無凝了一團戾氣,面色也是悄然一變,雖然又被迅速壓了下去,但仍是被蕭無序捕捉到了。
“人也見了,你們盡可放心,我沒什麼事。”不待誰接話,漆幽又自顧自行了一禮。
“店中還有些事情急需處理,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約。”說罷,也不等衆人回應,漆幽轉身便走,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轉角那頭。
小辮子讷讷收回杵在半空的手。
白鏡盯着那空蕩的轉角瞧了一陣,意味深長一笑,不置可否。不知為何,他總對那家夥沒什麼好感,哪怕是小辮子他們的同窗,他也喜歡不起來。
小辮子猶豫道:“真的就這麼……不管了?”
蕭無序與她一對視,嘴角微妙一挑,反問道:“還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