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香盡數點上了,酒卻絲毫未動。
恐怕來此山頂點上香的,根本就不是各路的年輕俊彥。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沒機會登頂。
蕭無序心下一顫,擡眼朝中央的石台一望,還真瞥見了一道身影。
也是唯一一道。
霞光萬丈,在這山巅尤其絢爛,而那人也籠罩在霞光之中,灰黑衣袍随風飄蕩,覆下的陰影橫穿半個擂台。
還有他胳膊上的刺青,半遮半掩,本是極其微弱,注意不到,可蕭無序卻是一眼望見,心弦也跟着一繃。
荊棘刺青!
他果然也是筱翎的人!!
蕭無序又順着那翻飛的衣袖往上瞧,昏暗的身影,模糊的輪廓,瞧不清對方是何模樣。
悄然間,蕭無序周身泛了層寒意,遊魚般渾身遊走,之後又彙聚頭皮,炸得她眼前一沉。
她有種感覺,對面也在注視着她,而且還是以一種看獵物的神情。
蕭無序輕輕呼出一口氣,繼續往前,途徑的空擂台,空有一身霞光,卻是冷冰冰、涼嗖嗖的,從内至外透露着寒意。
如果說守擂台隻是阻攔比試者往上,強勝弱,或者弱纏強,憑一己之力來成全同門。
那麼這清擂台,就很不一樣了。
要想空出山巅的擂台,那麼就需要保證無人能登上山巅,直接敗在支路上。
可這談何容易?
這麼多條支路,竟真是無人登頂!
想要登頂的人竟都敗了?!
都被眼前這人打下去了?
可這麼多條小道呢,任憑這人如何厲害,也是分身乏術。
所以想要登頂的各路人馬該是被自己的對手打下去的,而勝者都是他的人,或是心甘情願聽令于他。
清除所有對手,獨留她一人登頂,看來對面真是沖她來的,也真是難為他們花了這麼多心思。
故意引她來,這是想要做什麼?
蕭無序倒真是有些好奇了,不過當她認出來人,心情卻是咯噔一沉。
竟是那紫吟!
筱翎城的二公子!!
雖說她現在如此模樣,那紫吟定是認不出,可一瞧見這人,蕭無序便又想起了當年之事,他們二人彎彎繞繞、争來鬥去,那孽緣還真是不淺。
後來冰月宴結束,這家夥又在湖邊當着她的面說蕪茔相師的壞話呢。沒想到兜來繞去,他們竟又在落雁遇上了,實在是有些意思。
不過來者不善,小心為妙。
蕭無序踏上擂台,二人對峙兩端,對面山頂的看台一片驚呼叫好,更是沸騰了。
無話可說,意思意思行行禮,飲酒,戒備。
而那紫吟都懶得寒暄,手持筱翎彎刀,向着蕭無序迅猛一攻!
蕭無序抽出背後撿來的竹竿,側過身去,四兩撥千斤,悄悄化去力道,再輕輕一挑,卻是直接被轟向了擂台邊沿!
如此一招,看台上直接炸鍋了:“不是吧?對面那招式看着就不好對付,落雁少主竟是用竹竿來擋?”
“這是輕敵了嗎?可在這個時候輕敵,實在是……”
“差點兒被一招打下擂台啊!!”
“落雁少主似乎狀态一直不佳。”
“可不是嘛!再這麼下去,此次霜天劍會的魁首怕是要易主了!”
那精瘦漢子見縫插針道:“不管了,押都押了這麼多了,我還是押筱翎的人!”
可那人剛丢出些銅錢,衆學子更是不甘示弱,噼裡啪啦一通加碼,氣勢洶洶,是鐵了心站在落雁少主那邊。
“無聊。”
有學子左右手來回抛着銅錢,咧嘴一笑,昂首道:“那就别聊!誰稀罕跟你聊!!”
這邊人多勢衆,那精瘦漢子也是能屈能縮,當即閉嘴不吱聲了。
衆學子那邊是痛快了,可一向激動的汐時竟是沉默了,眯縫起雙眼,凝神盯着蕭無序。
那落雁少主,似乎有些像那個家夥啊……
見了那一式,藏在樹上的武上娆頓時眼冒精光,熱血沸騰,感慨道:“好強的力道!”說罷,他下意識往下跳,可又立馬被人逮了回來。
白鏡睜大眼,又把那家夥丢了回去,驚怒交加道:“你做什麼?!”
“哈哈哈哈……我忘了。”武上娆讷讷收了短劍,重新躲回枝丫後,憋屈道,“是是是,這是霜天劍會,我也已經輸了。”
白鏡哼道:“知道就好。”
武上娆幹笑兩聲,卻瞅出了别的什麼,笑意悄然一斂,低聲道:“诶,不過竟是那個家夥嗎?”
白鏡問道:“認識?”
武上娆卻是一摸鼻尖,似笑非笑道:“确實認識……”
畢竟他之前不會說話,可是得罪了這筱翎城的二公子,差點兒直接招來禍患,還被武阙夫好好教訓了一頓呢。
白鏡暗暗一笑,挪開視線,不多理會。
小辮子撥開綠葉,從側面探過腦袋,問道:“如何,看出什麼端倪了嗎?”
白鏡氣勢頓散,焉道:“僅憑一招,看不出來。”
小白臉兒也從枝葉中鑽了出來,煽風道:“筱翎那邊,獨他一人登頂?還偏偏就對上了落雁少主,要說沒使什麼手段,鬼都不信!”
白鏡正要回話,後肩卻被人一拍,一道聲音也随之飄出:“來這邊,看得更清楚。”
白鏡一個哆嗦,雙手牢牢抱住樹幹,好歹是沒摔下去。他深吸一口氣,往後一瞥,驚魂甫定道:“蕭桐音?你怎會這麼快就……”
疑惑悄然一消,他看到了後來的伍味子。
武上娆眸底的驚歎更甚,一眨不眨盯着伍味子,心中所想是明明白白擺在了臉上。
蕭桐音支着胳膊肘,又往樹幹前趴了趴,擡指一曲,笑道:“來來來,跟我來!我知道有處好地方,保證不會被人發現!”
小白臉兒一喜,激動道:“那可太好了!快帶我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