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昭比在傅豐的記憶裡明顯更成熟更從容了許多。
他牽着比他稍矮一些的兔妖在前走着,明珑在跟到妖魔邊界處便停了下來,并未踏足妖界。
九昭也轉身,他上下打量一番明珑兩人,低聲笑着道:“我以為仙子是想明白了,才跟随我至此的。都到這了為何停下?”
明珑沒說話,視線在兔妖身上停留一瞬,才回看向九昭。
九昭會意,松開了牽着兔妖的手,兔妖便自己去另一邊玩去了。
待兔妖走遠了九昭才道:“純善純惡之人最是好利用。兔妖屬于純善,不管他是在祝莺手中還是在山海宗中,隻要對他好的人一句話,就能将他所知的東西都套出來。現在我将他接回了妖界,仙子你不也靠他知道了很多關于我妖族之事嗎?”
“那你為何不殺了他,仍将他留在身邊?”明珑問道。
九昭呵呵一笑,“因為他夠可憐啊,有他在身邊就顯得我們這樣的人沒這那麼可憐了不是?”他的眼睛直望着明珑道:“一個沒有任何歸屬感的人,靠着身邊偶爾掉落的善意為生,甚至連活在這時間的理由都找不到,這樣的生物,夠可憐吧?”
“我當初願意幫魔族願意幫孔淵,妖族能得利當然是其一,但也是因為覺得他可憐,他為魔卻又從小混迹在人族中求生,以前為了複興魔族可以說是不惜一切代價。可如今看來,他也不過如此了……”他話說到這裡便停了,意味深長地看着明珑,一切都在不言中。
原來九昭早已看透了孔淵的計劃,沒想到,他對孔淵的所有動向竟摸得如此清楚。
明珑微垂了眼眸,想起自己未從山海宗出來前,趁魔軍圍攻其他門派自己獨自一人襲擊孔淵那次。
那次圍攻佛門魔軍莫名比以往高調太多,聲勢浩大幾乎出動了魔族當時的所有軍力,到最後卻是未掀起任何大波。
而那魔宮中當真無一人值守,這顯然不對勁,正當明珑要撤時,身後卻出現了一人。
孔淵眼下烏青,緩緩拔出問淵劍指向自己。
以前明珑隻罵孔淵瘋狗,卻從來也想象不出孔淵會有如此頹廢如喪家之犬模樣的一面。
“祈瑤師姐被你關在哪?”
孔淵沒回話,聲音低靡道:“來,打一場。”
話音未落,數道風刃向他而來,兩人交手數招,正是打得如火如荼之時,在一次明珑攜着風刃直向他而去的時候,孔淵卻忽然不動了,問淵劍也從他手中脫落。
風刃直入孔淵胸膛,霎時,鮮血濺出,将兩人都沾染,就如當年兩人從祝府逃出時一樣。
明珑有些怔松地擡頭看他,卻見孔淵因疼痛低吟了幾句,頗為不滿地道:“偏了點啊,你真是……呃,”鮮血從他口中吐出,他伸手将明珑推遠了點,又擡手将嘴角的胡亂抹掉,埋冤地聲音一如當年兩人在山海宗吵鬧時一般,他繼續道:“站這不動你都沒能一擊殺了我,到時候在戰場上了,你該怎麼辦啊。”
他嫌棄般地看了明珑一眼,插在他體内的風刃消散了,他捂着傷口找了地方坐下,又伸手向明珑讨要愈療符。
明珑隻是打量着四周,然後凝眉再次質問他祈瑤師姐被他關在哪。
見明珑當真不願給他符他便垂下了頭,聲音低啞:“她……你們就當施舍施舍我吧,至少讓祈瑤留在這陪我——”
孔淵的話音驟停,視線從橫在已自己頸間的風刃移向明珑,然後他就如此靜靜地看着,那眼神更像是在催促着明珑動手。
兩人對峙良久,盯着對方瞳孔縮至最小也都未能下得去手,當猶豫結束,當理智回歸。明珑一抿唇将風刃下壓,而孔淵一仰頭卻躲過了這道風刃,然後翻身而起,緊緊抓住了明珑另一手道:“我不能在此時死……”
月光之下。
九昭像是在講什麼好笑的事情一般,笑歎道:“盛極必衰,永恒的道理,當年的魔族是如此,此前的人族亦是如此,隻可惜如今的魔族還未達到頂峰,他們的魔君竟然就被可笑的少年時的各種感情困住了。殺死這感情的是他自己,可為這感情痛哭的還是他。”他最後評價道:“可笑虛僞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