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枝聽後嚴肅張臉,他對冼灼作揖:“多謝相助,來日君之所求,我等鼎力相助,天涯海角,不忘此恩。”
小石榴趴在桌子上,很懂事地不去打擾他們。冼灼發現了她,招手示意她過來,手掌貼着她額心。一股十分清爽的感覺直沖頭頂,遍布全身。小石榴舒服地喟歎,冼灼又拿出仙露給她抱着喝。
“嘿嘿,小道士,要回去了嗎?”
他溫柔地誇贊她:“嗯,小石榴,你幫了我很大忙,謝謝。”
她熱紅了臉,擺手:“不謝不謝,你救我,我幫你,不謝不謝。”小道士誇她了耶,小石榴喜歡被人誇獎,會很開心。
昶陽一事,他能參與的内容,就此結束。無論國師的目的為何,都不關他的事了。
“小石榴,真皓,我們回去了。”
“小兮,你幹嘛縮着頭。”她把狐狸的頭轉過來,後者又埋回她的臂彎。能怎麼着,遇見正主,心虛呗。
夙不悔喊住他們:“小冼灼,不日我法宗盛事,你可要來!”
他踏上飛舟,風中傳來他的回答:“卻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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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蘭閻鋪開一張紙,心情很好地在紙上比劃。
“國師真是福大命大,可喜可賀。”殿内獨他一人,但他知道國師聽得見。
空中響起一聲歎息,聲音帶着疲憊:“陛下,你欲何為。”
納蘭閻心情好,連帶着說話都便得溫和:“孤隻是,做了一個帝王該做的。國師,你最好祈禱我活得長久些,否則,業障就隻能你一人承擔了。”
他擡眸,左眼是氤氲的紫色。
這個帝王,算是他半個學生。他想起當年躲在假山後的少年,那時宮廷内外的注意力全放在皇長子納蘭闾身上,加之公主又是個修煉奇才,二皇子就顯得平平無奇。他對二皇子的印象不深,他時間精力不能浪費在無關要緊的事上。
那天,他陪小徒弟練習新的法術,少年在假山偷窺。他注意到那個少年,于是折了根樹枝提醒少年,他發現了。
後來,星痕再也沒有帶徒弟去那裡練習法術。那時他有沒有發現少年的心事?或許注意到了吧,隻是沒有放在心上。後來納蘭闾去世,默默無聞的二皇子繼位,這是他想不到的。
初期,國君政事不熟,為了昶陽,他隻能面面俱到。但做的越多,錯的越多。
從青澀少年,到城府深沉的帝王,那個沉默的少年,殺死他的是誰?
星衡有些困了,空氣中幽幽彌漫他的尾音:“陛下,如您所願,此後無上權力,系您一人,我在觀星台,祝您萬壽無疆。”
殿内,陷入可怕的寂靜。納蘭閻手邊的紙,慢慢化為煙塵。
他從高殿凝視樓宇,無上至尊,無上權力——長兄,你看,我都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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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城山後,小石榴又開始了學業生涯。書桌上是高聳的書冊,手下是用不完的宣紙。她想向狐狸求救,哪知道它跪地比她還快,當即就淚聲俱下:“雖說我是擔心小石榴,但我也不該擅自離開青城山。即便離開青城山,我也該堅定地把小石榴帶回來,而不是心軟放任她。我錯了!”
冼灼笑眯眯地讓它起來,别趴着。
小石榴左想右想,覺着狐狸說的話聽着不對勁。
狐狸愧疚掩面,七條尾巴萎靡地癱在地上,“我知我罪孽深重,意氣用事。然而若有下次,我恐還是難以拒絕小石榴,畢竟——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道長,你懲罰我吧,不是小石榴的錯,全在我。但是我和小石榴的友誼,天地共鑒,情比金堅。”
小石榴越聽心裡越奇怪,咬着筆杆子思索為什麼她現在,好想踢狐狸一腳呢?冼灼任由它癱在地上,聽它各種哭訴,時不時應和一聲。
待到狐狸詞窮了,看出它的尴尬,他才寬慰:“功過相抵,我不怪你。你與小石榴既為摯友,我不會阻攔你們交往。”
“實在感激不盡你的明察秋毫。”
“好說好說,我不在的時候,就由你監督她的學業進度。”
“沒問題沒問題。”
果然,越聽越不舒服。
小石榴很确定他們達成了不為人知的陰暗協議。
這邊小石榴忙于學業,那邊真皓也有類似的問題。
掌教院落,這邊實在清淨。就連種的樹都是常開不敗的清冷梨花,像雪一樣,悄無聲息地鋪了滿地。
真皓幼時就不喜歡踏足此地,師尊是個雪人,種的樹也是雪樹,一脈相承的冰冷。盡管掌教幾乎沒有在口頭上苛責過徒弟,但那身冰雪的氣息就足以讓真皓顫顫巍巍。
此時他如坐針氈地面對一臉無情無欲的師尊,都要忍不住問這次他又錯哪了。
溯晖慢悠悠開口:“此次,你收獲如何。”
他不确定地問:“是指我的身世嗎?”
“我并不知你的身世,隻是命運告訴我,那是你的緣分。”
他讷讷點頭,想起詭炁癡呆的模樣,忍不住抱怨:“那傻子才不是我族人。我從來不在意身世,生我者何,棄我者何,都不重要。我不會糾結過去,那不是我的過去,我隻要當下。”
溯晖心中有些驚訝小徒弟的覺悟,不免又升起虛無缥缈的期待:“你心境見長,便去試試天寰秘境吧。”
真皓:“……您還不死心嗎?”說完,對上師尊冰冷的視線,他立即點頭如搗蒜,保證一定會努力通過天寰秘境。
走之前溯晖問他,讨厭詭炁嗎?
他不假思索:“不讨厭。”
溯晖揮手讓他走吧。
真皓不讨厭詭炁,他會厭惡祂的殺人如麻,但抛卻這些,真皓不讨厭那個傻子。即便并不認同所謂族人,他也不覺得千年等待是件無用蠢事。
他認為沒意義的事情,或許詭炁在乎。
風光明媚,青城山一派祥和,沒人會在意石榴樹上挂着的小方體。縷縷陽光打在方體的表面,紫色的方域疆體輕輕地晃了下。
極其清淡的紫煙舒适地在陽光下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