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時,她隻是一個卑弱乞求的小妖,他為守境者,僅僅擡手就能置她于死地,如今形勢變了,心生恐懼的人居然變成了他。阙驚微微苦笑,在凝聚妖力的尖柄刺入血肉之前,他眼中閃爍金芒,在刹那間瞬移到歲禧的身後,随即,綁縛纏身的荊棘寸寸斷裂。
他一揮袖子,将地上裝死的食夢貘收入空間。這才歎氣道:“那是微生搖情給你的東西吧,真是的,讨厭鬼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惡心人。”
歲禧握緊權杖,譏諷他:“誰知道天寰主是不是先見之明,早知道你是個不安生的,特意助我一力。這些日子當女人當得開心嗎,你的癖好真奇怪呢,羅妹——”
“唉,不得已為之啊。”
瞬間,鋪天蓋地的荊棘将兩個人圍成一個密封的球,歲禧甩甩手,冷厲道:“就在這裡,讓尊貴的守境者大人,嘗嘗拳頭的味道。”
“唉,真不喜歡打架,太野蠻了。”他垂下眼角,看起來無辜極了,偏偏下手毫不手軟。他打不破歲禧的屏障,便用多頻率的攻擊麻痹她,快速消耗她的體力。
多年修行,歲禧面對任何攻擊都遊刃有餘,更别提,她現在心裡懷揣着一份怒火不斷刺激她好好教訓這個算計她的惡人。
兩個人的修為相當,比的就是一瞬間的漏洞。但歲禧有一個大多數人都沒有的優勢——她不畏懼失手。隻要擁有那天賜的鮮紅妖力,她從來不畏懼任何失敗,那是獨屬于她的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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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陰雨綿綿,霜風瑟瑟。
就在方才,葫蘆眼睜睜看着公子兩眼一閉原地倒下,不等他一嗓子吼完,公子又跟沒事人似的站起來了。他急得要喊大夫,莫名其妙地居然說不了話!
“唔唔……”
他看着祝無虞步子虛浮,走五步退兩步的樣子,很想讓他回房休息。但祝無虞一言不發地向前走,他像是蹒跚學步的稚子,不習慣用雙腿走路,在不斷的嘗試中越走越穩,終于不再踉跄。
“轟隆隆——”
電閃雷鳴,天地陰沉。
驚雷電光在一瞬間照亮祝無虞的臉,驚鴻一瞥中葫蘆忘記了呼吸。依舊是那張熟悉的面孔,但那是絕對不會出現在祝大公子身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間,在葫蘆的眼裡,祝無虞變成了另一個人,疏朗,清透,溫雅。
葫蘆停住了腳步——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他不應該跟過去。
在那個背影消失在眼前,心頭的湧上了一股難言的空茫,那個人是誰?
但那明明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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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人妄言,一曰:縛!”
在他話音落下那刻,一股無形的力量纏繞她的軀體,迫使她不得不停止。她嘗試反抗,身體竟然無法使用任何力量。
她腦中不斷思考,然而四肢不受控制,就連妖力都無法凝聚。好在這種束縛隻有短短兩個呼吸的時間,她快速掙脫,一邊攻擊的同時,一邊計算力量波動的大小。
凡塵界有法則的約束,她不能大肆使用法力。她如此,阙驚自然亦是如此。
他們二人纏鬥,雙方俱沒有使出全力。這本就不是你死我活的打鬥,比起阙驚的命,歲禧更想活捉他。
阙驚再次開口,帶着層疊恢弘之音:“聖人吐真,四曰:夢。”
鮮紅的妖力在刹那有回收的趨勢,但歲禧立即穩住。在他話音落下之後,她突然生起濃濃的倦意,眼皮子幾乎就撐不住。
好邪性的法術。
“庸人妄言,二曰:權。”
“嗡嗡——”手中權杖放大縮小,時大時小,歲禧當機立斷将它變回步搖插回發中,在阙驚以風化刃,朝着她眼睛飛來時,她側身旋轉,手從空中一抓。
一把木劍被她握在手中。
那是一把雕琢桃花的雷擊木,劍身散發瑩潤的光澤,無刃溫和。但木劍甫一出現的刹那,仿若春生萬物般包容溫柔的力量拂去阙驚加注在她身上的所有負面影響。
兩種妖力交織纏繞劍身,她眸光明亮:“旁門左道對我沒用。”
除卻那身奇怪的妖力,又來了吧麻煩的劍。
阙驚略感疲憊。按理說,隻要不斷消耗她,最終勝利的就是自己了,但他懷疑,最後他可能比她先一步耗盡力氣。
“停停停——”他攤開雙手,商量道,“這樣要打到何年何月,休戰吧,我們好好談談。”
歲禧的目的不是置他于死地,她想得到的隻是問題的答案,按他說的休戰好好談談,倒也——
“不可以。”
她蓦然轉身,那由她召喚的荊棘,此時溫順地為那人開路。她眼也不眨,連呼吸都放輕了,就怕自己看漏了。笑意從她眼中綻放到嘴角,開了一朵欣喜甜美的花。比他更早到達她身邊的,是撫平她心中焦慮的萬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