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以後，你——便是詭炁。”

大祭司摘下銅鈴中心的紫琉璃，用編織璎珞的絲繩将它串起來挂在詭炁的脖子上。“此為我族聖物，盂蘭石，亦随你一同浸染過聖水，便作你的契生之物，伴你長存。”

這個看似隻有三歲的孩子，是這世上最無上的存在，非妖非人非鬼，非此世之物，外力不可傷之，人力不可除之，記憶不可容之。

“你的力量過于強大，強大到我們無法留下關于你的記憶。你看見了嗎，天邊那一線白，是黎明将至。在太陽驅逐黑暗之前，你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至少不要讓我們遺忘你。”

祂乖乖點頭。

大祭司溫和道：“你不是我們第一顆火種，卻是唯一燃燒的火種。你要忠于東羲，因為我們均是你的同族，你于此世唯一的聯系，你誕生的唯一意義。”

“奇迹，我們創造了奇迹。”族長再次确認所見為實。

“族長，那些叛徒該如何？”

息等人無力地匍匐在地，他們望着一堆枯骨，心中隻剩頹然。他們的反抗毫無意義，他們的守護同樣毫無意義。在染上同族的血、或是被同族染上自己的血的那一刻，伏詭隊的存在就成了笑話。

“我赦免你們的一切罪行。看看新生的世界吧，你們會知道，我們做了一件多麼偉大的事情。”

黎明已至，新生，亦是死亡。

族長問詭炁：“你在看什麼？”

“——她，我要她。”祂的聲音僵硬，吐字生澀，似乎還不太熟練人的語言。大祭司順着祂的視線看去，少女傷痕累累地昏倒在地。

族長慈愛地應允了祂的的請求，“好，以後就讓她留在身邊照顧你。”

在詭降臨的第四百年，人族東羲，尋萬炁本根，造詭之大者，号詭炁，克人族大敵。東羲族人自稱“初升之日，破曉之光”，以遺落之火種謂之，甚以為榮。

“我們的妻兒、手足、摯友，都曾是詭的口糧。它們踐踏人族的尊嚴、情感，它們不知死生為何物，隻會一味地貪食。它們是怪物，是異類，決計算不上與我等共同生存在此大地的生靈。

如今強敵在外，人妖共處，當一心對敵，往日幹戈皆化玉帛。曾經，妖與人都隻是砧闆上的魚肉，但如今，我們才是操刀手！”

“舉天下之力，共滅異詭。”

這一場前所未有的伏詭之戰，浩浩蕩蕩地開始了，人族與妖族宛如共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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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

溫暖的、幹淨的的陽光。妲伸手去接，她真真實實地感受到稍稍灼人的溫度。她能聞到空氣中的花香，能聽到藏匿在枝葉間的鳥兒的叫聲，能感受到土地的松軟。當螞蟻成群爬過，她還數了數它們的數量。

自她出生以來，從未這般惬意。她再也不用警覺詭的出現，再也不用刀口舐蜜，或許再過不久，她能去天地的任意角落，盡情享受自由。

但已經沒有意義了。

詭以萬物的情感為食。詭炁以詭為食。惡名昭著的詭，曾讓他們聞風喪膽的詭，最後居然是被另一個怪物吃盡。

坐在神龛中的怪物問她：“妲……你不……開心嗎？”祂如今吐字清晰，隻是不能快速地組成一句話。祂占據了祈的身體，用祈的聲音、祈的容貌出現在她身邊，好幾次，妲差點控制不住情緒，要掐死這個怪物。

見她無動于衷，詭炁換了個稱呼：“姐姐……不開心。”

妲眼瞳一縮，狠狠砸在神龛上。擡着神龛的四個人也晃了晃身子，随行的兩個東羲族人立即将刀橫在她肩上。

她吃力地呼吸，發出沉重的呼吸聲，好像有一雙手扼住她的喉嚨。

“我……喜歡……妲。”

“詭炁，喜歡，妲。”

祂坐在神龛上，垂眸與她相望。那雙沒有瞳孔、紫玉一般的紫眸，即便注視着一個人時，也無法倒影出畫面。妲卻切切實實地，真的從那雙眼睛裡看見了真誠的喜歡。這個怪物，祂居然就像個單純的稚子一樣，在向她表達善意。

妲忍不住大哭。

為什麼呀。

越是誠摯，越是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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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以息壤煉制傀偶，詭炁為之賦靈，得三千傀偶兵，号炁傀。

曆時十五年，伏詭之戰，人族大獲全勝。

又十年，人妖之盟，宣布瓦解。漸漸的，有針鋒相對之勢。

東羲居人族之最，驅使三千炁傀，攻無不勝，一時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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