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看着蟲族星艦離開了這裡,斐慈才在心裡呼喚約和頌,告訴他現在已經安全了,奈何剛翻開那本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書,一道格外清晰的投影便出現在了約和頌面前,這是一位女性的投影,她嘴角微微上挑,似乎是發生了什麼喜悅的事情,但對于知道她身份的斐慈來說,簡直是徹頭徹尾的災難,約和頌不知道她是誰,防備在瞬間拉滿了。
這位“女子”面容柔和,眉宇間卻帶着淩冽的英氣,有着不似真人的容貌,如同森林裡色彩豔麗卻身負劇毒的蔓生花,閃爍着寒光的尖刺藏在嬌嫩的花瓣下。
斐慈楞了幾秒,開始懷疑到底是自己用來藏身的空間露餡了還是這幾個蟲族洞察力太強了,在她出現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忽視了這細小的空間波動,看來蟲族如今的幾位掌權者,都不可小觑,斐慈神色凝重。
“殿下,日安。”她笑着和約和頌打招呼,完全忽視了他身邊還有個活人,“見到您平安無事,我就安心了。恕我冒昧,用這種方式前來見你,但希望我接下來的消息,能讓你原諒我這次突如其來的到訪。”
約和頌警惕地盯着她,不說任何話。
“……”她臉上突然流露些訝異,像是打破了一個精心雕琢的面具,“殿下現在應該還不認識我,自我介紹一下,殿下,我是芙娜爾,蟲族七位上将之一,蟲族邊星戰線指揮部部長,也是您的忠誠的下屬。”
約和頌雙眼不自覺瞪大了,爾後拔刀攔在斐慈身前,神色淩厲,“别說些有的沒的,你的目的是什麼?”
面前這位……非常強,如同直面宇宙最深處的頂級掠食者,約和頌感覺自己的心口都在發顫,對方如今的俯首,如同獵物進入圈套前,獵手的最後一次僞裝,讓他不得不立刻拔高了警惕。
僅是一次投影,影響力竟然還能強大如斯——約和頌咬破舌尖,終于讓如今的自己清醒了點,自己身後還有斐慈,就算這位要突然動手,斐慈也能将他救下來。
芙娜爾心裡微微歎口氣,雖然早就預料到了如今的局面,親眼面對,還是會很傷心呢。
“我此次前來絕非是要打攪您的正常生活,隻是想問您一句,您,不想知道關于您母親的事情嗎?”
這句話擊中了全副武裝的約和頌唯一的弱點。
約和頌如同被敲擊了大腦,“我的……母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的母親……那不就是如今的蟲族都三緘其口,被視為将蟲族拉入深淵的罪人的上一任蟲母嗎……
作為罪人,她甚至被抹去了所有痕迹,隻留下一個罵名,被釘在萬蟲唾棄的恥辱柱上,背負着難以想象的罪孽,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名字,隻留下一個一個冷冰冰的代号——蟲族第364任蟲母,自殺于蟲族皇宮,她的功績無人得知,她釀的苦果後裔嘗遍。
約和頌深吸了口氣,閉了閉眼,爾後是堅定的目光,“所以呢,大老遠從蟲族地域跑到這來,就為了告訴我這些?”
關于上一任蟲母,約和頌知之甚少,或者說相關蟲族差不多都銷聲匿迹,雖然如今的蟲母式微,但還是可以當個吉祥物,而今上一任蟲母讓蟲族徹底知道自己不能擁有一個胳膊肘向外拐的帝國形象和弱點,所以從約和頌這一代開始,他就被一直關在卵裡,浸泡在蟲族專門研制的培育液體中,減緩生長速度。
在蟲族幾乎不會出現蟲母斷代百年的情形,而且在死前,上一任蟲母掙紮着将約和頌誕下,若是蟲族将卵好好孵化,又怎會出現約和頌自誕生到破殼而出,花了百年多時間的事情?
虧他沒有因為特效藥劑變成傻子。
在記憶裡,關于她的事情,很多都已經模糊了,但是,為有一點毋庸置疑,她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蟲族。
“……”芙娜爾定定看了眼約和頌,略帶着奇異的憐憫,“有些事情已經被上一輩抹去了很多,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大概是因為在人類的地域長大并接受他們的教育,她已經完全成為了一個異類,還是一個對蟲族來說,強大的異類。”
“傳說,如果存在一位生來便帶有伴生騎士的蟲母,那麼ta将會帶領蟲族,再次走向輝煌。”
“!”約和頌眉心皺起。
芙娜爾把玩着掌心的璀璨藍寶石,眼眸裡華光明滅,漫不經心,“你大概不知道,不僅你是傳說中的蟲母,你的母親,也是傳說中的主角,可惜——”尖銳的指甲直直戳進了寶石裡,輕松如同捏一塊橡皮泥,爾後碎成粉末,“可惜,她将蟲族帶入了深淵。”
“不過在不久前,在人類的領域,發現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線索,似乎——”她的唇角微微勾起,如同一個看見賭徒徹底上鈎的娴熟莊家,“關于當年那些事情,有些非常有研究價值的部分。那些線索,關于上一任蟲母被塵封的一些‘冤屈’,不知您,是否有興趣接受我的邀請,前往那裡?我知道,您有一些有用的小手段,可以幫您自主挑選任務地點,不過您放心,多餘的事情,我們是不會做的。”
“今天就到這裡吧,如果您有心,随時可以聯絡我,這是我的聯絡方式,日安,蟲族的殿下,祝您生活愉快。”優雅的上将留下了一句玩笑話和聯系方式,不甚禮貌地告别了約和頌,投影關閉,隻留下在原地石化了的後者。
斐慈眨眨眼,“這是在請君入甕,所以,你要去嗎?”他轉身看向不知何時低垂着頭顱的約和頌,“隻要你想,我們随時都可以——”
“不。”約和頌斂眸,“恰恰相反,我們不要去。”
“嗯嗯……沒想到你還挺聰明嘛!”一道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斐慈瞳孔緊縮,拉着站在原地的約和頌遠離,“誰?!滾出來!”
又是熟悉的空間波動,約和頌定睛看去,本以為又會是蟲族那幾個上将過來了,結果出現的身影出乎意料,斐慈疑惑,這個家夥,身上有着蟲族的氣息,實力深不可測,但是,這位并不是他今天所見到的七位上将中的任何一位。
“你到底是誰!”
“哎……如今的蟲母怎麼也喜歡養成蟲外啊,唔……還是個老妖怪,真是不知羞啊!老牛吃嫩草!”樣貌雌雄莫辨的蟲族突然出現了,不過也是影像,并且還伴随着疑似破防的大罵。
約和頌和斐慈對視一眼,示意後者别緊張,上前一步詢問:“閣下為何不報上名來,我又不認識你,你不說我又怎麼會知道。”
“哎呀,你都猜出來了,就不用我贅述了吧。”她攤手做無辜狀,“好吧好吧,畢竟這是我們不太正式的第一次見面。”
“至蟲族獨一無二的蟲母殿下,在下蟲族七位上将之一,塞威亞娜。”她将手置于胸前,敬了個軍禮,随後對着約和頌眨眨眼:“也是唯一的‘叛徒’噢。”
少女有着一雙燦金的瞳仁,瞳孔深處重疊的日月格外耀眼,自身給人帶來的感覺,卻如同可怕的飓風。
叛徒?約和頌眯起雙眼,是背叛了蟲母,還是背叛了如今幾乎統一陣線的六位上将呢,約和頌不為所動,“說出你的目的。”
“嘛嘛,别這麼急躁啊,如果剛剛你有時間問問你旁邊那個小子,你就會知道,現在的你,已經為全蟲族所知了噢,你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視野下,暴露無遺,你在明面,自然需要一個幫手作為你的影子,替你處理一些你無法顧及到的事情咯。”少女模樣的蟲族蹦蹦跳跳來到他身邊,她臉上時刻挂着笑意,卻仿佛刮過骨頭縫裡的風,怪驚悚的。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當然是因為,我一直都是幹這個的啊。”塞威亞娜攤手,“一直以來,我都是作為蟲母的影子,替高潔不能沾染血腥的蟲母處理一些不安分子,作為蟲母手裡的一把刀,自然是ta想紮誰就紮誰。”
“但是呢,因為蟲母的沉寂,為了防止我這把刀生鏽,所以就自己攬了些活幹,一不小心就變成了什麼上将,啊呀,其實我和那些蟲族一點都不一樣,他們可以選擇忠于自己,或者忠于蟲母、抑或是忠心于他人,但是呢,這把刀,隻能也隻會忠心于蟲母,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不找我玩的原因吧。”
約和頌感受到對方強大的怨念,護着斐慈微微後退,“聽上去你很遺憾啊,既然如此,何不遵循你内心的想法,去找他們,加入他們。”
“你是在開玩笑嗎!”賽威亞娜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卻見約和頌神色不似作假,她又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搓着衣角,“當然是因為他們忌憚我呗,畢竟有個隻忠心于蟲母的異類加入了反蟲母組織,怎麼看都是個不定時炸彈吧。”
“不過,說清楚,從一開始我就沒想過要加入他們。”賽威亞娜瞥了眼斐慈,暗自瞪了瞪後者抓着約和頌的衣擺的手,“他們自大到相信自己足以颠覆整個蟲族的基石,卻忘了,失去蟲母的蟲族,如同空中樓閣。”
“他們選擇了自己,而我相信你能赢,所以選擇了你而已。”她接着補充了一句,“不是因為你蟲母的身份,而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見了蟲族的希望。”
作為唯一一個關心蟲母的上将,在早期,賽威亞娜甚至比約和頌的伴生還要了解他的具體情況,不過,洛的突然出手,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導緻她徹底失去了與蟲母的關聯。
在此期間,又碰上了流浪古獸再臨蟲族邊境,她分身乏術,隻能拜托看上去算是關心約和頌的元醒和司湮暫時找尋一下,不過從今天來看,或許從一開始,他們是有自己的立場的,但是随着蟲母逐漸鋒芒畢露,促使他們暫時聯盟,對付一個還未長成的小家夥,真是……賽威亞娜都不想說什麼了。
司湮或許一開始是站在洛對立面的,賽威亞娜這樣想過,但是随着司湮一次又一次的不作為,甚至離開邊境回到帝國首都,都隻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讓賽威亞娜失望不已。
洛對蟲母出手了這麼多次,她卻數次的放任,雖然看上去怒火沖天,實則洛根本就沒有任何損失,若說他們之間沒有暗自結盟那那是不可能的,一直在他們的鬥争裡受傷的,反而是從一開始就被踢出權力圈的約和頌,至于獲利的對象……
被排斥在外,也不能離開邊境的賽威亞娜,也隻能在外面使勁,事倍功半,好不容易将約和頌拉進了廣大蟲族的視野,保住了小命,芙娜爾這次卻來循循善誘,讓約和頌自己親自去觸碰一點就爆的炸彈。
若約和頌真的如她所言,前往了有着上一代蟲母線索的副本,那麼被洗腦了百年,依然恨着上一任蟲母的當代蟲族,難保不會對約和頌産生遷怒,到了那時,約和頌離再次“自裁”,或者意外葬身于副本,也不遠了。
如今的蟲母……賽威亞娜對于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天然的好感還不足以驅使賽威亞娜z在他身上下注。但是他身上的天賦是不能作假的,假如約和頌能提前百年出生,現在的蟲族在他手下就是如臂指示,指哪打哪,也将會是空前的輝煌時期。
“他們幾個老家夥氣欺負你一個才幾個月的小家夥,真的太不是東西了!”
“隻要你同意我的加入,我就化身老怪物去欺負他們,如何?”賽威亞娜環保雙臂,得意地哼,要不然他們六個會忌憚自己呢,多個幾百年的歲月,就是比這幾個家夥積累得多。
“無法相信你。”約和頌卻直截了當地拒絕,對方身世不明,來曆成謎,目的像是空喊口号,而且見面還沒有任何誠意,他又不是傻子,為什麼要信她。
“行,還挺謹慎的,這也是好事。”賽威亞娜沉吟片刻,“不過建議你還是不要直接拒絕比較好,如果你答應了,我将是你在蟲族唯一的蟲脈,真的不考慮我一下嗎?”
“不要。”約和頌依舊搖頭,和斐慈光明正大咬耳朵,“好奇怪,天上準不會掉餡餅,隻會掉鐵餅。”
除了斐慈,他誰都不相信。
“真的?看看這個,或許你會再考慮考慮,到了忙碌的點了,我要離開了,如果你改變注意了,就打開啟示書,翻到第37頁,上面有我留給你的聯絡方式。切記,不要讓其它蟲族發現了。”賽威亞娜這次沒咋咋呼呼,身上突然顯現出了專屬于軍人一面的果決,在她手中的影像被他随手一丢,突破空間來到了約和頌手裡。
待約和頌擡頭想要問清楚的時候,對方消失了。
“打開看看吧。”“嗯。”
這看上去像是一個投影儀,約和頌點開按鈕,呈現在眼前的,卻是賽威亞娜和一個黑發黑眸的少女,賽威亞娜随身攜帶着武器,少女也手持着一把槍械,畫面看上去很溫馨,但是如果聯想到賽威亞娜是少女的影子,這張畫面就變得肅殺起來了。
賽威亞娜在教少女如何組裝器械和制作匕首,上面還有賽威亞娜的批語,“第一次見到她,她允許我帶武器,還向我請教殺招,真是奇怪的……蟲母。”
随着投影儀上的照片一張張略過,可以看出賽威亞娜和少女的情感也愈加深厚,翻到倒數第二張,約和頌瞳孔皺縮,這是……這是他?
近乎透明的卵内,出現了一個人類小嬰兒的身影。
批語:有人說……這是蟲母和人類的混血……但這絕無可能,猜測是蟲母自己搗鼓出來的,不排除自體繁殖的可能,更大概率是蟲造蟲,基因結合,萬裡挑一的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