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同志,你這樣我可以告你诽謗的。”
蕭酌說着就要把人的臉摁牆上,那個不速之客沒顧着自己的臉,反倒把懷裡一東西護得死死的。
慕茗借着明滅的燈光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發現他懷裡抱着一台平闆,機身薄如紙張,确實不是這座無憂市會出現的科技。
“我建議我們盡快把各自知道的情況同步一下。”
那位不速之客掙了掙蕭酌的手,沒掙開,直接擺爛:“不然13個小時之後,我們都會被黑洞撕成碎片,老實說,我一點都不想和你們合葬。”
蕭酌看了慕茗一眼,慕茗打開了一間空審訊室的門,腦袋往裡頭點了點。
蕭酌會意,摁着不速之客直接進去了。
這間審訊室同樣簡陋,慕茗反手把門一關,蕭酌便同時松了手。
不速之客立即竄到椅子上打開了他的平闆,浮起的全息屏上,密密麻麻擠滿了數字。
“我們必須在13個小時内找到這一層的主控室,拉響警報啟動逃生艙,不然這一層的人全得完蛋。”
慕茗不是很理解:“之前警報說飛船還有10分鐘就會墜毀,為什麼現在變成了倒計時13個小時?”
不速之客從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一根筆,立在了他倆眼前。
“之前飛船是以這個角度面向黑洞的,這也就保證了飛船上三層空間的時間流速相同。”
“但它遭到了撞擊,方向變了。”
不速之客将筆一倒,“飛船現在就像一根刺向黑洞的針,二層和三層變得離黑洞更近一些,時間流速也就比一層養生館慢了不少。我計算過了,這裡還剩13小時。”
他說着又看了眼全息屏:“哦,現在隻剩12小時50分了。”
蕭酌雙手托腮,屏幕上的數據流倒映在他眼瞳中。
“你自己算的?還是電腦算的?”
“二層都快回到bb機時代了,我的電腦根本連接不上這層的系統。”
不速之客神氣地朝他倆揚了揚下巴:“所以隻能自己算了。”
慕茗和蕭酌一下警覺起來,異口同聲:“準不準啊?”
“我可以原諒你們擒拿我,但我不能原諒你們侮辱我。”
不速之客忿忿道:“我可是專業的。”
小命都快沒了,慕茗和蕭酌也隻能相信他。
蕭酌:“喂,怎麼你掉下來就沒被安保逮住?”
不速之客:“你們比較背吧。還有,我不叫‘喂’。”
慕茗下意識就接了句:“你叫楚雨荨?”
蕭酌:“……都是什麼爛梗。”
“你們可以叫我林小山。”那人說,“我掉下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安保把你們帶走了,我一路走過來的。”
蕭酌思索了片刻:“你一路走來卻沒有被抓,說明無憂市的道路上沒有監控。”
慕茗點點頭:“剛才我觀察過了,這座審訊大樓沒有明顯的監控設備,樓很舊,但好像從來沒有用過。”
他說着攤開手掌,上邊沾了一層灰,是剛才開門時碰到門把手留下的。
“而且林小山能闖進來,我們也把安保隊長撂倒這麼久了,卻一直沒人過來緝拿我們,說明連那個市長可能都還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
“他們是真的沒有實時監控。”
“還有還有,他們抓了你們,但是沒上手铐也沒捆繩子,一副對逮捕行動很沒實踐經驗的樣子。”
林小山跟上了思路:“所以……這裡的居民要麼素質奇高,要麼非常溫順。”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吧?”蕭酌想不通:“他們溫良到連監控都不需要了,又為什麼需要安保員呢?總不能專門為了迎接從天而降的我們吧?”
慕茗提醒他:“還有更奇怪的,安保員們魁梧又能打,他們設置這個多餘的崗位,還把這個崗位的人培養得那麼能打做什麼?”
林小山收起平闆站起了身:“總之先找到主控室吧,這裡就算有天大的秘密,十幾小時之後照樣灰飛煙滅。”
*
為了防止一出審訊大樓又倒大黴被安保撞上,三人決定僞裝一番。
他們拿走了綠茶安保的銘牌,又在另一間審訊室裡發現了送他們過來的另一個安保,對方倒在地上,嘴角紫了一大塊,估計是綠茶安保為了獨占功勞,把他揍暈的。
兩塊銘牌還不夠,慕茗又用綠茶安保的通訊器發了一條訊息,騙了一個人過來。
蕭酌和他配合得十二分完美,一個手刀就把騙來的可憐蛋放倒了。
他垂下眸,語氣真誠:“抱歉。”
然後含淚順走了人家的銘牌。
*
審訊大樓本就沒怎麼用過,附近人煙稀少,而綠茶安保為了獨占功勞又壓根沒通知其他同事,這就讓他們三人溜得十分絲滑順利。
來到街上的時候,慕茗視線掃過樓房和街道,之前坐車去審訊大樓時他就發現了,這裡的建築十分複古,頗有地球90年代的味道。
此刻他們頭頂是破曉的天空,飛船模拟出來的天幕,細看之下,甚至能感覺得出那些雲層邊緣線條的僵硬和虛假。
但陸續湧上街道的人群似乎并不覺得這種景象有什麼怪異,一個個都樂呵呵的,好像有使不完的牛勁,一鑽進街頭巷尾的店鋪居然就開始幹活了。
他們甚至連開工前神聖的摸魚儀式都沒有!
蕭酌也看了眼頭頂:“天空應該是随着時間來變化的,現在天色還沒全亮呢,他們怎麼就開始上班了?不用睡覺的麼?”
林小山忍不住再次提醒:“隻剩12小時10分了。”
蕭酌:“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林小山嗤了一聲:“你倆雙宿雙飛,生同衾死同穴,是不急。但我還不想那麼早死。”
“都說了我倆不是一對。”
蕭酌都快煩死了,從越獄到現在,遇到的人說過的話,沒一句是他愛聽的。
“行了别吵了。”慕茗帶着他們停在了一家店鋪前,“進去看看?”
那是一家早茶樓,生意十分火爆,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來吃飯的人都不用付錢,隻要進出的時候把銘牌給前台掃一掃就可以了。
林小山難以置信地盯着他:“不是……你倆要約會?都啥時候了還吃飯?”
慕茗涼涼地瞥了他一眼:“我隻是覺得這種吃飯的地方,人一般都是很放松的,有什麼說什麼,說不定我們能了解一些信息。”
林小山和蕭酌也不知道是覺得真的有道理,還是真的餓了,神态自若的就進去了,一秒準備工作都沒做,就融入了當地群衆。
一樓已經滿座,他們正準備去二樓時,一個年輕員工正好把一個飯盒丢進了樓梯口的垃圾桶裡,裡頭都是硬物,那飯盒直接嘎嘣脆了。
他們仨就在垃圾桶旁,差點以為要開打了。
蕭酌看慕茗都微微彎下了腰,像是準備一開打就把這個侮辱性極強的垃圾桶扣對方腦袋上。
“不好意思啊……”那個年輕員工讪讪地笑道:“我沒注意到旁邊有人。”
蕭酌勾了勾腦袋,發現那個碎掉的飯盒還挺新:“這就不要了啊?”
那員工頓時大發牢騷:“那是上個班次的人留下的,煩死了,每回下班髒杯子髒飯盒都不洗。前天我剛來,就見那人把飯盒留休息室了,裡頭還有半份已經馊掉的螺蛳粉和臭豆腐,我還有六年可活呢,那味道倒好,差點把我當場送走。”
慕茗斟酌地問道:“你24歲?”
那員工點點頭。
待他們坐到了二樓窗邊的位子上,慕茗看了眼外頭的景色,發現這裡的樓房普遍不高,甚至一層樓的建築占了半數以上。
“還沒來得及問呢,你倆叫什麼名字啊?”
林小山倒了三杯茶,拿起自己那杯正要喝,卻見對面那倆用茶涮了遍餐具,動作的相似度高達80%。
蕭酌燙好了碗筷,指了指慕茗:“他叫白雲。”
又指了指自己:“我叫黑土。”
“他二十八,我二十五。”
“喲,真是地球人啊。”林小山笑道,“那咱們仨還是老鄉。”
蕭酌忽然搖了搖頭,搖出了無限傷感:“越獄11年,時代都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嗎?以前按‘鄉’來認老鄉,現在都按‘球’來了?”
一旁的慕茗十分淡定,絲毫沒有老鄉見老鄉的興奮。
他進入“黑盒”工作那麼些年,外出做任務時偶爾也會遇見地球人,一開始他還會激動一下,後來就沒有任何感覺了。
光是被“黑盒”标記過的平行宇宙就有成百上千個,他遇見的地球人,或許就沒有一個是和他來自同一個宇宙的。
林小山卻抓了另一組字眼:“越獄?你是從三層那個關押室逃出來的?”
慕茗突然問道:“那個監獄到底是幹嘛的?”
林小山摸了摸下巴:“據說是養老院之外的第二個業務,資本家嘛,方方面面都想賺,就打造了這麼一層監獄,滿足那些想要動私刑的狂徒。”
蕭酌怒拍大腿:“我就說我是被賊人陷害。”
慕茗問他:“那關你的人會不會就在養生館?他在一層縱享極樂,然後冷眼旁觀你在三層監獄掙紮?”
“不知道,我的記憶已經被洗得隻剩下指甲蓋那麼點了,壓根不記得他是誰。”
蕭酌想想就覺得很煩,“希望那孫子也在這艘飛船裡,最好沒登上逃生艙,我想看他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