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翅是煮好的,沒放鹽,骨頭被她去掉了,不會劃傷小狗的嘴和胃。
哈士奇興高采烈地搖着尾巴,繞着盤子裡的雞翅轉了兩圈,而後才在喻熙腳邊趴下,開始享用自己的晚餐。
饞死你得了,喻熙在心裡冷笑。
他順手夾了一筷子放在自己面前的菜,熟悉的味道從味蕾蔓延到整個口腔,讓他瞬間回憶起了許多年前的無數個夏天。
爸媽做菜的味道還是沒有變,無論再如何吵架,這個家再如何面目全非,可身體卻會替他将所有的記憶保留下來,隻要再嘗到一樣的味道,那些他以為早就被忘記的東西如開閘洩洪似的占領了他的大腦。
“好吃嗎?鹹了還是淡了?”
喻母見他今天抵觸的情緒不多,也開始試着和他搭話:“好久沒做這道菜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喻熙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她的關心。
很多親戚都說他是個很優秀的孩子,重點初中,重點高中,重點大學,保研直博,留校當老師,比起其他人,他這前半生已經稱得上“人生赢家”,不知道他還有什麼不滿意,又為什麼像個瘋子一樣幾乎和父母斷絕關系。
喻熙并不是什麼喜歡“凡爾賽”,喜歡“炫耀”的人,他隻是單純對父母覺得失望,尤其是對父親的隐瞞感到憤怒。他從不認同所謂的升學上班會比家人的安危更重要,會比見親人最後一面更重要,而他的父母卻強迫着他改變自己的想法,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所以從那以後,他越看父母越覺得他們可怖又冷血,所有的關心都像是演員精湛的表演。
包括現在。
他迅速地吃完了飯,起身準備離席。喻母正想給他夾菜,看見他起身後又放下了筷子。
喻熙瞥見了她眼裡的失落,咬咬牙,生硬道:“......鹹淡正合适,好吃的。”
他說完,匆匆去衛生間洗了手,而後再一次把自己關進了房間裡。
闵嘉胥本來剛吃完雞翅,正趴着回味這一餐的美味,看見喻熙向房間走時連忙起身跟上,生怕他再一次把自己丢在外面。
他小心翼翼地蹭了蹭喻熙,生怕對方又被親媽氣着。可喻熙的情緒好像很穩定,回複了學生的消息後将床簾拉上,打開了電視。
房間雖然常常有人打掃,但因為許久沒有人住,顯得格外冷清。
闵嘉胥上一次來這兒的時候,書架上還放着喻熙沒來得及整理扔掉的高中輔導書,甚至其中有好多本上還留着闵嘉胥的筆記。
現在這些書也不知道哪去了,書架空蕩蕩的,像是實驗室裡的骨骼标本。
喻熙在CD架子上翻翻找找,找出來一張帶着灰塵的光盤,回頭望向哈士奇,很自然地問道:“《招魂》看嗎?”
闵嘉胥怔了下,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在很多很多年前那個高三的暑假,在他剛表白完的那個暑假,喻熙也是這樣拿着一張新買的光盤問了他同樣的話。
喻熙似乎沒覺得能等到狗的回複,隻是象征性地問了這麼一句,正準備把光盤放進讀碟器,忽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
“小煕,可以進來嗎?”喻母的聲音依舊小心翼翼的,“我有東西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