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的雅拉重新将身體從沙發椅上繃直,眉眼之中重新了沉沉的擔憂之色。
“埃德裡克大人……是啊,他還活着,但我不知,他到底算不算活着。“
“我最後得到的消息是,托蒙德曾派了很多人,他們秘密進入了埃德裡克大人的房間,不知向大人透露過什麼消息,但在他們走後,大人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
“大人應該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他本身就已經年邁,如今經受如此接二連三的變故,我想托蒙德派人前去說的話,或許就是壓斷理智之線的最後一根稻草吧。”
“據一個可靠的侍官彙報,大人現在已經不再開口說話,精神狀态……也很令人擔憂。”
白棘心下倒吸一口氣,沉吟許久,都不知該如何開口應答。
那位威嚴地立于王座之上的南方領主,性格雖有些因循守舊,但最終依然能夠做出正确的決定。
那位眼神銳利的年邁的南方領主,卻堅定選擇了當時一文不名的她,給予她最初的風息之地領主之位,給予她建立領地需要的一切支援,讓自己身邊最得力的首相大人随同她一起戰鬥,堅守在南方為這片土地而力争。
她無法把那位領主,與如今被囚禁的現狀聯系在一起。
這絕不是一位領主該有的尊嚴。
白棘想要竭力壓制住聲音中的顫抖,卻發現心底一直壓制着的情感如今竟一時難以抑制。
她的嘴唇煞白,聲音中帶着極力掩藏的憤怒和忍耐,雙眼通紅地緊盯着面前的财政官,一字一頓地向她保證:“我知道了,雅拉大人,我會去帶埃德裡克大人離開。”
一旁的尼缪有些擔憂地看向白棘。
他幾乎一直陪在白棘身邊,深知白棘絕不是一個情緒外露之人,無論遇到怎樣的險境,無論在戰場上同伴身死,還是因那枚戒指而完全失控,以前的任何一次,她都未曾有過如現在這般失控的情緒。
他知南方領主對白棘有知遇之恩,卻未曾預料到,如今南方舊政權竟已經分崩離析到如此境地。
尼缪不知白棘為何失态至此,他隻微微上前幾步,不着痕迹地,用一隻手不輕不重地按了按白棘的肩。
幾乎快要失控的白棘這才緩過神來,意識到方才的失态,雙眼通紅的她停止了說話,重重坐回沙發上平複着情緒。
尼缪想的沒錯,本來以她的性格,絕不會失态至此。
但……對方此次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經踩到了她的底線
她決不能允許自己捍衛的土地,自己曾宣誓保護的民衆,自己效忠的國家,她決不允許有人将這一切踩在腳下,将她與同伴用鮮血和屍骨壘起來的繁榮昌盛拱手讓與異族。
她絕不允許,有人以陰謀迫害舉步維艱的前行者,有人以無底線挑戰理想者的底線。這是世間最卑劣的行為,生而為人,絕不應該操控人性的惡毒、懦弱和貪婪,去對付那些不屑讓自己下作至此的人。
她更不能允許,那位忠直的君主,一生托舉這個國度、這些民衆的君主,如今垂老枯坐在城堡的深處,就連最後的,身為一位君主該有的尊嚴,都被全部剝奪。
不,絕不應該是這樣。
真正的叛國者絕不該被原諒,真正的明君,就應該得到該有的尊重。
她已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重新站起,雙眼詢問般,看向房間另一邊的财政官。
雅拉已經知道她想要問什麼,隻輕微颔首,然後笃定地,證實了她的猜測。
“是的,如你所想,埃德裡克大人已經被托蒙德轉移了。他們猜你今夜會來救人,無論是尤倫還是南方領主,你都絕不會在你所知道的任何地方找到他們。”
“若你們今夜沒有想到先來找我,隻貿然去任何你們已知的地方……無論是南方領主的房間、辦公室,還是黑堡内的監獄,你們都将會自投羅網,除了踏進對方陷阱外,什麼人都不會見到。“
财政官重新看向白棘,表情已經變成了信任,她的眼神中含着希望,然後将這個關乎南方領主生死未來的消息,鄭重地,一字一頓地囑托給白棘。
“尤倫不在監獄,他被轉移到了城堡外,我的人實在沒有能力出去,所以他在哪裡我查探不到。“
“而埃德裡克大人,他不在自己的房間,也不在辦公室。我能查探到的最後消息顯示,他被關押在黑堡的最高處,那座兩百年前用來關押國王的,最高等級的監獄裡。“
聽到這個信息從雅拉口中緩緩吐出,白棘心下一片恍然。
國王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