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之上已無死去士兵的殘骸,可無論是空氣中依然彌漫着的血腥之氣,還是滿地被血液滲透進去的泥土,都在提醒着如今站在此地的人,就在短短幾天前,這片土地曾遭受入侵,有那許多守衛者抵死相抗,最終魂斷于此。
白棘眼看着地面萦繞着的傷痛,她未發一言,沉默着在那浸着血的土地面前靜立片刻。
身後其他人并未打擾,隻待她重新回過神來,又回到車前,示意衆人繼續前進。
她的眼中分明藏着些看不清的情緒,但她如往常那般,并沒有過多言語,隻盯着車窗之外,臉上無任何表情,不知在想什麼。
直到車窗外的風景變成了熟悉的城門,白棘緩緩擡手,示意車輛就在這裡停下。
整個隊伍尾随着她的指示,齊齊停了下來。
尼缪熟悉這裡,再往前不遠處,便會有一道城門,而風息之地的主城,就伫立在那裡。
他随即明白了白棘想做什麼,與她延伸确認後,那半人少年便敏捷地跳下車,召集了自己的半人軍隊,開始做一些戰鬥前的溝通。
此時已近黃昏,眼看着那進入領地的城門緊閉着,可城牆之上的布防卻顯得有些松散。
細想之下,白棘随即便明白過來,喬弗瑞手上能夠随時調動的兵力想來并不多,塔利安城是新成立起來的領地,兵力隻包含原先耳語峽灣以及附近幾個領地的殘留守衛部隊,最多還能加上以前托蒙德自己的軍隊。
其他那些擁護喬弗瑞的領地,想來都打着各自的算盤,能夠擁他上位,應該也隻是某些不為人知的利益交換,但軍隊這種重要的東西,誰也不會就這麼輕易交在他的手上。
白棘對其他領主了解不算多,但從墜星城得到的消息來看,其他幾個領主的态度,如今卻變得有些耐人尋味。
比如蒙瑪高地的克羅米,在之前還曾經旗幟鮮明地倒向了托蒙德一方,但眼看着托蒙德就這麼成了犧牲品,她的态度也變得暧昧不明,看起來是既不願得罪心狠手辣地喬弗瑞,又不願與之沆瀣一氣。
畢竟喬弗瑞可是毫不猶豫推出了托蒙德當替罪羊,就算他現在風頭正盛,很多領主都不願意得罪他,又收買人心赢得了許多民衆支持,可任是誰知道他的刑事手段,都會給自己留條後路,否則下一個被當成替罪羊的是不是自己,又有誰說的準?
如此情勢之下,喬弗瑞又不得不将重點兵力放在他自己的塔利安城,厚此薄彼之下,其他地方的布防也就被削弱了許多。
比如此時的風息之地,這是前幾日他剛攻下地區域,眼下看着如此簡單的防守,看樣子喬弗瑞根本無力派太多軍隊駐守。
白棘卻不同,這一次她準備充分,手上又有些其他殺手锏,想要重新奪回風息之地不算難事,但此次行動太過匆忙,他們沒有時間跟對方耗下去,必須要速戰速決,還不能傷及城裡的民衆。
這一次目的不同,白棘必須要奪回這座城市,所以如同上次那般偷偷潛入的方法,也并不能奏效。
所以他們最擔心的便是,對方要是如在塔利安城那般,同樣卑鄙地以城内無辜之人相要挾,那麼他們就會變得更加被動。
白棘沉住氣,離城牆很遠便囑咐部隊隐藏起來,她自己則取了軍用望遠鏡,找了一塊高地趴下耐心觀察着。
待到看清城門那邊的情景,她才覺稍許放心,心下也逐漸有了判斷。
守在城門口的,看軍服的形制應該是南方聯軍,這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南方聯軍不直接歸屬喬弗瑞,更不屬于任何一個領地,理論上他們不能被任何其他勢力調用,隻會直接效命于國王,或是國王最信任的代言人,比如之前的首相奧古斯丁大人。
這次喬弗瑞不惜用上了“緝拿叛國者”的名号,就連南方聯軍也不得不聽從他的号令,連夜将這片新建立的領地強勢奪下。
但他應該很難再驅使南方聯軍為他一己之欲服務,所以也隻能讓這些軍隊守在這裡,卻不能讓他們成為自己領地的助力。
昨日尼缪等人對付的塔利安城的士兵,全部都是領地本身擁有的戍衛軍,應該也已經是喬弗瑞自己能夠随意調用的絕大部分。
但如今駐守風息之地的卻是南方聯軍,比起塔利安城的軍隊來說,南方聯軍的軍紀幾乎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支南方王國最強大的軍隊,始終歸屬于原首相大人,奧古斯丁為人正直,他所訓練的軍隊亦絕不是樂于殺戮之輩,故而南方聯軍始終是帝國的武器,隻為守衛王國而存在。
隻要能破了城外的布防,隻要卸了對方的軍事裝備,就能減少無辜傷亡。
若是還有機會能夠與這一支軍隊的将領談判,那麼想要達成和談,至少能夠減少暴力沖突,就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裡,白棘便轉身低聲對着尼缪和編号011一番囑咐,二人挑選了百餘個半人士兵,趁着漸濃的夜色掩護,朝着那伫立在黑夜中的城門,緩緩包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