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寒怔住。
她并不熟悉姜有屠,隻知道她排行老三,是個屠婦。江雪寒擡頭,借着火光細細看去,姜有屠比姜大力矮些,五官沒有姜真藝銳利,她模樣平凡,混在人堆裡隻當是哪戶領家小妹——
姜有屠的年紀還比她小一點。
難道是……
江雪寒視線落在她身後那把大刀,眼神一凜,答案呼之欲出!
“不完全對。”
姜有屠趕在她之前說出口。
她把額前的碎發别至而後,露出憨厚老實的一張臉,嘴角噙着的笑容讓她顯出幾分狡黠。姜有屠走到陰暗處,往角落裡提了一個物什。
砰!
眼前一片黑影閃過。
再反應過來,江雪寒已經被重物壓倒在地。
“唔……唔!”
壓着她的黑色麻袋裡似乎是個人,在躺在她的腿上瘋狂掙紮。江雪寒連忙伸手解袋子,起身的那一瞬,手指再次僵住——
身前疊放着一堆骨架,皮肉都被剃得幹淨,森白的脊梁骨像一座燈柱,被水泡的發白的腸子系在尾椎,鍊接一條條細長的腓骨。
這是骨燈!
江雪寒猶如被一盆冷水澆灌,從頭至尾,森冷的涼意貫徹全身,腦海中閃爍過無數畫面,冰冷的雨夜,兇殘的大刀,求救無門的婦人和絕望下出現在眼前那根細長的鐵絲。
一顆咕噜噜的人頭。
一場打碎她所有傲骨,把她徹底壓垮的驚天大騙局。
腿上,瘋狂掙紮的麻袋把她思緒拉了回來。
江雪寒一個激靈,腦中一片空白,可她再也顧不得其他,隻本能地用一雙顫抖的手去解麻袋。
解不開就用扯,扯不開就用咬,她無言地流淚,毫無章法的手勢像親手破開雨夜的噩夢。
撕拉!
麻袋終于被她扯出一個口子。
裡面的人被麻繩緊緊捆着,眼睛,嘴巴,都被蒙上一層厚厚的黑布。
可即便這樣,江雪寒仍是一眼就認出她。
“魚回風?!”
認出人,江雪寒連忙扯開她嘴上的黑布,魚回風被綁了許久,精神已然有些時常,江雪寒隻能摟着她,大聲叫喊:
“小魚别怕,我是你江姐兒!”
“江姐兒……江姐兒!”魚回風停滞幾秒,聲音忽然激動起來,她撲倒江雪寒懷中,嚎啕大哭,“江姐兒!我不想死,這是哪,我們快回家,回家!”
哭聲扯得江雪寒心髒抽疼。她把她抱在懷裡,想扯開她眼前的黑布,可手卻在半空僵住了。
江雪寒閉着眼睛,把骨燈踹遠,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厲色對姜有屠說:
“殺我一個就夠了,為何要牽連無辜的人?她才十六歲!”
“劊子手不講年齡。”
姜有屠饒有興趣地蹲在她面前,輕飄飄道:“江雪寒,你在京城差一點就要被做成骨燈吧?”
江雪寒冷臉:“是又如何。”
“哼,骨燈,要剔骨削肉。那等下三濫的手法,血糊淋哒的肉塊根本不配叫做骨燈。”
“……”
江雪寒想起來了。
她當時是真的害怕了,又對骨燈一事留下了陰影,這才沒有事後回憶。
骨燈,要挑出三十六對皮骨俱佳的男女,抽出脊梁骨和小腿的腓骨,每塊骨頭至多餘下薄薄的肉片,要能滲進月光,光線仍能透然紙上。
雨夜綁架她的歹人,屋子裡全是血塊,頭頂的骨燈肉骨模糊,連腸子……
回憶此景,江雪寒胃中翻湧。
那骨燈,連腸子都沒洗淨。
姜有屠很享受江雪寒這種面色發白的表情,和森白的骨燈遙遙相襯。
姜有屠拔起地上的大刀,在手中摔了個漂亮的刀花,然後咔的一聲,刺進江雪寒的衣擺。
江雪寒把魚回風護在身後。看她滿臉決絕,隻身赴死的樣子,姜有屠又是哈哈大笑。
她揚起一根手指:
“我很喜歡你,舍不得殺你,所以,我要再給你一個機會。”
她看了看江雪寒,又掃了一眼縮在她身後的魚回風,笑道:
“我的骨燈還差兩根腓骨。你們是一人湊一根呢,還是……”
勁風呼過,一道銳利的刀鋒直指江雪寒的眼球。
“把你的兩條腿都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