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個害怕颠簸的人。
魏銘一隻手開扣住她的手腕,她反手扶住,細長的指甲刺進魏銘的手臂,留下幾道淡淡的月牙痕,皮肉向外蔓延出鮮嫩的粉。
“骨燈是,她想讓我殺了你,而你的侍從忠心耿耿,幸虧我沒能下手。”
“牌坊村密室……也是。”江雪寒眼神迷蒙,盡力疏散眼前的旖旎春光,強撐着說:“她又騙了我,于是給你下毒,又想讓我把恨意轉到你身上,多老套的路子啊,可偏偏就有用,人在氣頭的時候,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處子血,隻有純淨的龍陽才可生效。秦策和她行過事,眉心的紅痣自然是畫上去的,至于解藥,不過是尋常的花露膏。
魏銘身中處子血,這種毒與那江湖秘藥不同,不能單憑毅力或自我解決恢複,而是要女子的……
江雪寒悶聲咳嗽,額頭熱汗連連,心中不免佩服起淩雲志,不知從哪找出這麼個古怪的毒藥。
馬車颠簸,魏銘抱着江雪寒移到墊滿蠶絲軟枕的那一側。要不說他是富貴公子,這般會享受,蠶絲又軟又透氣,汗珠滴落又迅速消散,不聚成一股,身體的每一寸都像落在軟乎的棉花裡。
江雪寒閉着眼睛,小腿蹬了蹬魏銘的肩膀,輕聲問道:
“若我不救你,兩三個時辰後侍從掀開簾子,可會像上次一樣,我就沒命了?”
魏銘的額頭像像晉江風雨中的一尾白帆,顯現隐匿,沉浮疊起。聞言,他緩緩擡頭,月明風清的一張臉因為潋滟的唇色,顯得蠱惑又濃烈。
“上次,你若把我的屍首放在床沿,我的侍衛定然破門而入。”
“但是。”
他輕笑,話鋒一轉。
“淩雲志的暗衛,會先一步把你救出來,再讓薛星來跟你一起來柳州。”
不論她殺不殺他,結局總歸都是一樣的,淩雲志一早就算準了她的路。
江雪寒眯着眼睛看魏銘,低聲道:
“人人都說你是淩雲志的走狗,不如說,你是一把用過即扔的刀。”
魏銘不置可否。
車外又傳來陣陣颠簸。
臨近山崖,一塊碎石卡在車輪,短暫的滞空感讓江雪寒汗毛倒豎,柳州地形複雜,碎石坑後便是水坑,潺潺流水傾瀉而下,熱氣沸騰,夾雜朦胧水汽把車簾蕩出鼓包,車廂内是一片泥濘的晚春。
不久,鼻尖奇異的香氣已經消散。
魏銘托着江雪寒起身,她歪歪斜斜地靠在軟枕上,疲憊地睜開一隻眼,魏銘薄唇緊抿,松散的發絲垂落肩頭,比之從前故作闆正的樣子,這幅風流的姿态倒更合适他。
江雪寒被□得像躺在一汪泉水裡,她背靠軟枕,身姿慵懶道:
“魏銘,你說你活個什麼勁兒啊。”
魏銘正替她擦腿,他動作輕,江雪寒被他弄得癢癢,雙腿亂動,他锢住她,輕聲道:“别動。”
“嘿?!”
江雪寒掀開眼皮,想好好說說他,可看見魏銘沉默着低頭,她的話又吞到肚子裡,茫然地眨了眨眼。
那個唇色櫻紅,蠱惑風流的樣子呢?
江雪寒正坐起身,三兩下踢開魏銘的手臂,捏着他的下巴左看右看,驚呼:
“你會變臉?!”
手上一痛。
魏銘不輕不重地打掉她的手,從後座翻出來一套嶄新的女裝,抖了抖,蓋在她身上。
他道:“穿上,小心着涼。”
馬車裡解毒實屬無奈,可江雪寒事後大腿一側,就這麼大喇喇躺在軟枕上,毫不避諱。
初秋微寒,馬車上又沒有薄毯,魏銘隻能先替她擦幹淨,可她不配合也就算了,眼睛還直勾勾盯着自己,好像他臉上能長出什麼花來。
衣服是提前備下的,看她的樣子,自己也不好替她穿。
魏銘背過身,江雪寒歪着頭看他,不知他心裡想着什麼,隻能邊穿衣服,一邊嘀嘀咕咕道:
“什麼人啊,真是……”
她把長發撩到而後,卻不想一縷頭發和魏銘緊緊系在一處,魏銘的上身便往那偏了偏,江雪寒見狀,眼睛瞪得溜圓——
“怎麼還帶看的呢?快轉回去!”
魏銘:……
他那一绺頭發扯斷,蓦然轉身,低聲道:
“小聲些。”
“怎麼?”江雪寒不屑道,“我是在救你,你害怕被人發現,我懷了你的貞潔嗎?”
“不會。”魏銘淡淡道,“姜大力說他四個時辰之内醒過來。”
四個時辰……壞了!
江雪寒一陣頭痛——她把秦策給忘了!
她上了馬車,就把秦策随便發放在一側,也不知有沒有磕着碰着。
江雪寒衣服也顧不上了,連忙朝秦策看去,可這遙遙一望,卻好像一束雷電劈在她頭頂,驚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
秦策不知何時就已經醒了,他面色蒼白,眼睛怔得闊圓。
兩人對視,秦策看了看呆若木雞的江雪寒,又轉頭,看了看臉黑得像塊頑石的魏銘,一字一頓:
“你們、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