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馬。”
跑出去的這點功夫,魏銘已經翻身騎上馬背,此時正拉緊缰繩,居高臨下地睥睨她。
江雪寒沒由的被這股眼神激出一肚子火:“要你管,别煩我!”
半盞茶後。
“魏銘,我覺得這馬很不錯,很襯大人您的身份。”
江雪寒騎過馬,在柳州,秦越在驿站借了兩匹老弱病殘帶她在山間馳騁。她沒騎過好的,因而認為世間所有的馬匹都是一瘸一拐的晃蕩。
今日這馬不同,高大健壯,馬身肌肉硬得硌手,四肢長蹄躍起的高度猶如騰飛在空中,眨眼的功夫便跑出幾十丈。
若說生出了翅膀也并非不可。
江雪寒整個人被魏銘圈在懷裡,她知道并非故意,是馬太颠簸,起伏間短暫的滞空令人心顫,手中缰繩不足以支撐,而身後恰好有一樁穩得像柱子似身體——
她索性靠了上去。
魏銘倒也識趣,想來是有毒在身,所以不能讓她摔死,不僅聽之任之,身體還略微往前靠了靠。
離得這樣近,他身上那股據說來自于南疆名貴蘭草的香氣,跟着聲音一起若有似無地萦繞。
“你想要?”
魏銘說得很輕,幾乎是呓語的程度。
江雪寒笑容燦爛,似乎忘了自己家正在被燒:
“大人,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身後胸腔起伏,似乎還要說話,江雪寒抓緊空檔,又急忙打斷:
“當然,如果大人執意要送給我,那就是一段佳話了。日後你騎着馬,我騎着……我騎在你後面,咱們一起去大理寺,隻要不到半盞茶的功夫。”
“是個好主意,”魏銘說,“可你養不起。”
江雪寒:?
魏銘:“此馬身價抵你10座宅子,而你的月俸,不過他半月的口糧。”
江雪寒:……
她還想說些什麼,下一刻魏銘拉住缰繩,她整個人排山倒海似的下落,好容易抱緊馬脖穩住,魏銘在她身後輕聲道:
“到了,下馬。”
跳下馬背,江雪寒驚魂未定地瞪了魏銘一眼,他神色如常,露出一個“你奈我何”的表情後就這麼直愣愣站在門口,并不打算進去。
江雪寒步入院門,幾間宅子仍矗立院落,除了窗戶紙被煙熏得發黃,并不是她設想中的斷壁殘垣。
屋子前靜靜躺着半張草紙,依稀可見筆墨勾畫的線條,邊角被燒的發黑,輕輕觸碰便碎成紙屑。
秋以信放了好一場大火,沒碰到屋子不說,連春/宮/圖都沒燒幹淨?
疑惑之際,門口忽然傳來稀疏的腳步聲,與此同時,一陣穩健的男聲傳入耳畔:
“江主簿,别來無恙。”
江雪寒把半張草紙踹進懷裡,回頭,人群中走出來一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他身材瘦長,夕陽透過樹葉在凸起的眉骨下投出一片陰影,那雙眼睛含着笑意,卻在此時顯出一股陰郁之色。
來人正是秋成光。
“下官參見秋相。”
江雪寒恭敬行禮,趁這空擋把事情想了個大概——
秋以信草包一個,雖看着張狂,也隻是耍耍嘴上功夫,罵幾句過過嘴瘾。真讓他燒宅子,一旦控制不好火候連同魏銘的宅子一塊燒了,說不準會擔上謀害朝廷命官的罪責。
此火隻是警告,八成是秋成光派人點了個火苗,再讓幾個百姓去酒樓前散播消息,隻等她上鈎。
而這鈎子,江雪寒避無可避。
此刻,秋成光做足面子,步入院内,指着被熏蔫的雜草啧啧感歎:
“犬子頑劣,不成想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江雪寒迎上他的目光,冷靜道:“秋相來此,可是要替他向下官賠罪?”
不繞彎子,一語點名,饒是秋成光也有些吃驚。
“不錯,”秋成光微微颔首,“還請江主簿成全了這不情之請,莫要讓本官落下個管教不周的罪名。”
放走秋以容一事,江雪寒知道瞞不過這老賊,橫豎都要走一趟,不如趕在今日人多,大大方方地走,真出了事追查也有方向。
江雪寒跟着踏出院門,餘光瞥見一匹駿馬,這才想起來還有個人。
“魏銘。”秋成光停住腳步,臉上挂着笑容,“年少有為,本官還未恭祝你升遷。”
魏銘大喇喇站在門口,素日清冷的臉上挂着幾分閑适,官服平整的衣襟也變得松垮,露出健碩的脖頸和潔白的裡衣。
“不敢。”魏銘撩着袖子拱手。
“隻是下官約了江主簿去醉花樓一叙,天字間定金不退,不如二人前去商談,也算成了下官的一番美意。”
此話一出,秋成光難得愣住了。
他緊盯魏銘,神色一切如常,又把目光移向看江雪寒,隻見她低頭不語,對視時嘴角隻咧出一個禮貌地笑。
此時,二人身後的駿馬忽然籲了一聲。
秋成光目光幽深,像知道了什麼,嘴角露出一個飽含深意的笑容。
“放心,今夜戌時,我包她完完整整站在你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