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灤軍大潰猿愁澗,澗内氣候溫暖,雪花飄不進谷,人血也不能凝固,直将谷中的溪流全都染成了紅色。
覃骕率殘部殺出谷口,逃入山中隐匿。性命雖然是暫時保下來了,但是苦不堪言,不僅折損大半兵力,且兩位殺神對他窮追不舍。
趙釴的靖安軍和祯王所率的兩萬輕騎,死死跟在北灤殘部身後,以優勢的兵力輪流來咬北灤軍身上的剩餘的肉,大有不将覃骕這位将領斬殺在大晛不罷休之勢。
覃骕利用山中極狹極陡的地勢苦苦周旋,每日損失士兵百十。萬沒想到已接近兩國邊界,卻被堵死在山中回不去。
祯王和趙釴兩支輕騎像是有了默契似的,一追一截,在北地的寒冬裡消耗着覃骕最後的生氣。
但二人終究沒能要了覃骕的姓名,覃骕鑽進山中,利用部分北灤軍士對這一帶的熟悉,不知從哪裡找到一條荒無人煙的小路,悄無聲息繞出了大晛人的圍堵,用上最後一批戰馬,帶着千餘殘兵一日夜之間逃回了北灤邊關。
皇甫兆玉得到這個消息時,并不算意外。大晛兵士在嚴寒天地中天然就比北灤人占有劣勢。雖然遺憾沒能把親手把覃骕斬殺,但覃骕七萬大軍盡數消耗于此,率殘兵回到國中,威信盡失,他的日子想必也不會好過。
率輕騎進入北地以來,朝廷來的信皇甫兆玉都壓着沒有看,現在他也不用着急看了。他傳下軍令,令王宗仕率軍拿下守衛空虛的梁州城,然後和他率領的兩萬輕騎,一北一南,呈夾擊之勢,剿滅叛軍!
扶它山,曾經是趙釴最熟悉的地方。二十年前,他從北灤軍手中奪過這一片土地,從此劃歸大晛國土。如今,他率随他反叛的靖安軍在這裡紮營。
趕走覃骕的皇甫兆玉不再是一個默契的合作者。他麾下的兩萬輕騎是大晛最好的精銳。王宗仕北上後,皇甫兆玉兩次率輕騎強攻扶它山,但被趙釴利用地形及天氣的優勢給打了回來。
拿下梁州城的王宗仕北上,十萬長熇軍在扶它山外圍彙合。直到第三次強攻仍然沒有咬掉趙釴主力,皇甫兆玉才和王宗仕商議對策,趙釴對此地的熟悉和帶兵的經驗都是他二人都望塵莫及的。
王宗仕對先前這位殿下拿着劍威脅他同意先對付北灤軍的事情耿耿于懷,但皇甫兆玉貴為皇子,他再有怨也不能沖皇子發作,隻得忍氣吞聲。
王宗仕提議,既然不能強取不占優勢。那麼,以朝廷十萬雄兵,徹底圍住扶它山地區,切斷趙釴的補給,令他不戰而降。皇甫兆玉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得同意。
正當扶它山的對峙陷入膠着時,一個令四方震動的消息從朝中傳來。
太初宮紫極殿中,元慶帝遣散了前來議事的群臣和太子竑王兩位皇子,有些頹喪地坐在龍椅上,面色灰白,方才強撐起來的精力仿佛一下子離體而去。
身邊的老内侍捧啦一碗溫熱的燕窩雞湯,送到嘴邊卻被元慶帝擋開了。
“朕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古人說江河日下,就是朕現在過的日子。”
老内侍幾十年沒有聽過這位一國之君說出這樣的喪氣之語,鼻頭一酸,伸手給他輕輕捶背。
“陛下,奴才這就傳禦醫,您的身體是需要将養,多聽聽醫囑,興許很快就恢複了,國事操勞,您多讓太子河群臣替您分憂。”
元慶帝沒有答話。
他不過也才年近半百,不過長趙釴幾歲。趙釴表面隐退,如今還能号令數萬兵馬雄踞一方,他養尊處優多年,體力卻如此孱弱,仿佛真的應了那句天不假年。
“按朕說的,去做吧。”
内侍躬下身子領命,“是。”
元慶三十二冬月,一條消息通過寒冬的驿站傳遍了大晛全境。
已叛的大将軍趙釴長嫂慕容栀向朝廷自首,她孀居大将軍府多年,覺察到不少趙釴本人畜養私兵,聯絡舊部,意圖謀反的證據,如今已全部向禦史台及大理寺交出。
朝廷派兵部尚書付鼎持招安诏書前往扶它山,向七萬靖安軍招安。朝廷隻要趙釴及從犯一十二人束手就擒,前往金陵城受審,七萬靖安軍可赦免前罪。
“朕今存仁恕之念,特降诏敕,赦免七萬叛軍本罪,招安歸降……”
趙釴持诏書在扶它山下放聲大笑,聲音蒼老而瘋狂。
慕容栀落在皇甫及手裡,就是要他拿這條命去換。那他去就是了。
趙釴看向付鼎,“付大人,我趙釴接受這道旨意。我有個請求,希望能與祯王殿下、付大人二位一起說。”
付鼎猶豫了一下,“好。”
當晚,在皇甫兆玉的營帳裡。皇甫兆玉、付鼎代表朝廷跟趙釴達成協議。除朝廷點名不可赦免的一十二從犯外,靖安軍普通軍士全部赦免,三萬荊州兵發回荊州,交由新的荊州刺史節制。二萬餘流民願意留下則編入軍中,不願意從軍則發回原籍由各州府安置。
“一十二名從犯被我趙釴蒙蔽,犯了死罪,無可辯駁,隻希望陛下仁慈到底,念在他們曾甘州北灤賊寇,赦免其十二家家屬,。”
皇甫兆玉作為非嫡非長的皇子,在朝中沒有什麼分量,因此并不能貿然接下趙釴的話,站在一旁隻是沉默。付鼎帶着聖命而來,卻很清楚目前的形勢。
“旨意中未能寫明,但陛下仁慈,臨行前與我說過,可以寬赦……”
“至于我将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