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你要謀逆,何以将她送離将軍府,前往交州隐居?”
慕容氏搶先答道:“禀陛下,是臣妾自己嫌建康城冬日嚴寒,想前往交州小住一段時間,因此勞煩将軍替我安排。直待春暖花開,阿執從北灤返回,我便也會回來了。”
皇甫及冷笑一聲:“若不是朕有證人,或許還能被你的狡辯騙過。讓她進來!”
慕容氏心裡一驚。
堂外走進來一個女子,正是被抓回關在宮中之後就再也沒見過的侍女雲姿。
“雲姿叩見陛下。”
雲姿低着眉,面無表情,跟從前在慕容氏身邊那活潑好動的樣子判若兩人。
慕容氏吃驚地看着雲姿,“雲姿,竟,竟是你,你是……”她是面前這位陛下埋在她身邊的一枚眼線,如今,不管雲姿說什麼,說得是否符合事實,她都會按照陛下的意願來說話。
雲姿面無表情地站着,不看她,也并未答話。慕容氏眼前一陣眩暈,勉強支撐着沒有倒下去。
“雲姿,你來說,你在将軍府中都看到,聽到了什麼?”
雲姿跪在地上,“奴婢在慕容夫人身邊數年,奴婢見過趙釴将軍和夫人約在延賢寺議事,議的就是關于荊州兵起事的事。奴婢還看過慕容夫人給趙将軍寫的信,記得大緻内容,寫的是如何悖逆朝廷,奴婢可以将信的内容默給陛下看。”
趙釴和慕容氏都看着雲姿,仿佛在看那背後操縱她的主人。
“還有,慕容夫人說是畏懼建康冬天的嚴寒才前往交州暫居,據奴婢所知,慕容夫人在撒謊,她就是知道趙将軍要謀反,所以先往交州躲避風頭,之後還準備從交州前往南海。等謀反事成之後,再回來做貴人。”
慕容氏不可思議地看着雲姿,仿佛在看一位陌生人,她不敢相信自己身邊朝夕相處的婢女竟會說出這些話。
皇甫及抓到雲姿話裡的關鍵,“等謀反事成回來做貴人?此話怎講?”
雲姿依然跪在地上,繼續說道:“據奴婢所知,趙将軍和慕容夫人雖為叔嫂,但同住在将軍府多年,又共同撫育後輩趙執長大,二人的關系實則是,實則是……”
慕容氏看着那魔鬼一般一張一合的嘴巴,幾乎暈厥過去。“你,你住嘴!你怎麼能如此誣陷……”
趙釴眼睛裡就像要噴火,“雲姿,早知你如此歹毒,我前往梁州前就應該殺了你。”
皇甫及終于看到了趙釴多年來最大的弱點,看向雲姿:“你繼續說,他二人的關系實則是什麼?”
雲姿:“他二人的關系,實則是情頭。”
慕容氏被從未想過的話語所激,膝蓋一軟,倒在殿中,趙釴膝行到她身邊将她扶起。
慕容氏卻幾乎不敢讓他碰她,隻小心地站起來,并不停地道歉:“将軍,對不起,是我,是我看走了眼,不該引狼入室……是我,本該在阿執很小的時候就搬離将軍府,可是我又想一直看着他長大,就一直沒有搬離,對不起……”
趙釴看着她:“你不必緻歉,你絲毫沒有做錯什麼。”
皇甫及想剝開趙釴僞裝的外表,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敬畏之心。便問:“雲姿,你來說,趙執是趙釴的侄子,還是他的親骨肉?”
雲姿磕頭:“陛下,這個,這個奴婢也沒有确切的證據,不過……”
慕容氏再也聽不下去,跪在地上求懇:“陛下,阿執是我夫君,已故長熇軍将士趙铿的骨血。雲姿所說的事,于臣妾,于趙釴将軍,均是天大的誣陷。若陛下不相信,請讓臣妾以死明志,不要讓雲姿來混淆黑白,擾亂聖聽。”
趙釴不知道重簾背後有多少刀斧手和朝廷臣工會聽到雲姿這段荒誕不實的誣陷。但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眼前這位曾經一起在軍中沖鋒過的皇帝陛下,對他的猜忌和憎恨比他預想中還要多得多。
趙釴突然間哈哈大笑,笑過之後,向慕容氏投去一個安慰的溫柔眼神。
他對長嫂的感情多年來埋藏心裡,從未有所表露。就是如今在堂中被皇甫及逼問,他仍然不能将之公開。
趙釴朗聲奏道:“陛下,雲姿為了幫助陛下分憂,早日使臣開口承認罪行,不惜将矛頭對準我兄長趙铿的遺屬。如今我顧念兄長,不願再為自己分辨,請陛下知悉,雲姿口中關于長嫂與我,皆是捏造!臣有謀逆之罪,雲姿也有欺君之罪。”
慕容氏看向高高的禦座,近乎絕望地說:“陛下,阿執出生的時候,您不是還來将軍府抱過他嗎?那時我夫君新逝,長熇軍中皆知他有一個遺腹子,如今您怎可懷疑阿執?”說罷泣不成聲。
皇甫及突然對堂中的事情感到一陣無由來的厭倦,身體也傳來陣陣疲憊。趙釴既已在他面前承認謀反,事情便可以到這裡,接下來都交給太子去處理了。
“來人,傳太子、刑部、大理寺和禦史台。”
太子皇甫承疇,三司的長官,已經站在東堂的重簾後聽了許久,現在紛紛走到前面來請安。
“即刻将趙釴、慕容氏及侍女雲姿押入刑部大牢,成立三司會審,太子監審,限十日内審清趙釴謀逆一案,按律處置。”
一行人齊跪在堂中,“是,謹遵陛下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