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能順暢交流的情況也并不多。陶初然無意識地擺弄着自己的袖口:“我一直在想,你們有很多人根本沒有見過我,為什麼會愛我呢?”
“我們……”
紫菀心裡一動,剛想要解釋。
“我不是懷疑你們。”陶初然深吸了一口氣,“這種愛毫無來由,我……不太能接受。”
就算有來由,她也不可能接受這樣恐怖的愛。
“狂化和你們口中的愛一樣,都是無法克制的。這讓我不得不懷疑,它們是某種伴生,消去了一方,另一方也會消失。”
是的,說白了陶初然看公民對她的追逐,就好像一種病症。
紫菀閉上了眼睛。他抱着臂膀,感受到一種徹骨的寒意。手指甲已經緊緊掐在了肉裡,這才沒有讓絕望的滋長表現出來。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怎麼能說沒有見過呢,如果不是為了見到王,他們又怎麼會變成人,如果不是為了追逐,那麼成為“人”還有什麼意義……
他的腦子裡亂哄哄的,屬于他的、不屬于他的記憶閃現而過,最終定格到離他不遠的那個身影上。
“無論是不是,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我出來就是為了解決狂化,如果我成功了,那麼輝光教應該也不存在了。如果我失敗,到時我會親自接管輝光教。”
紫菀終于還是沒有忍住,看向了陶初然。
少女如往常一般恬靜,漆黑如瀑的長發垂至胸前,遮住了她的一半眉眼。在知曉眼前人是誰之後,哪怕她的僞裝再普通,在紫菀眼裡都是最絕美的風景。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話對紫菀、對神奉有多大的影響。
“那時,我會如你們所願,告訴你們應該怎樣做。”
女王的承諾,哪怕是欺騙,也裹着蜜糖,讓人心甘情願地咽下去。
“……我明白了。”紫菀心悅誠服地低下頭去,“感謝您的仁慈。願您一切順利,輝光教——至少我們神奉,永遠相信您,聽從您的調遣。”
陶初然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忽悠過去了。至少短時期内,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
應該吧?
至于之後,管他成功還是失敗,先拖一拖再說呗。
紫菀有些距離感但不多,陶初然和他對峙的時候心情一直很忐忑。正如她所說,最好的結局就是她解決了狂化,也順帶解決了這幫公民的執念,那就皆大歡喜了。最差就是她什麼都沒能解決,那她就會接管輝光教。但是按照現在宇宙裡的瘋狂程度,她估計早晚得被吓死,那也用不着在意這事了。
但還有一種情況沒有被讨論,就是解決了狂化但沒能解決執念。相當于之前的理論被推翻,新的課題再次開始。陶初然認為這種情況人生還算有希望,就算她真的解決不了,也不用再回到星月宮當握手吉祥物了,随便找個人迹罕至的星球宅着,眼不見心不煩,也能勉強過下去。
所以她恰到好處地故意模糊了這個可能。
紫菀好像是相信了。
“您在外奔波了這麼久,是不是已經有頭緒了?”他似乎對陶初然描述的未來分外期待,開始關心陶初然的工作進度,“您來到這裡是否是因為刑獄裡有些線索,我們有什麼能幫忙的嗎?”
他殷切地表示願意幫助女王達成她的目标。
“沒什麼……不。”陶初然想了想,自己想要的短期内應該都能拿到,倒沒有什麼需要神奉幫忙的,而且她也不知道要他們幫忙是不是會有其他代價。但轉念一想,有些東西還是能托付給他們,陶初然從光腦裡掏出了一張早就寫好的、滿滿當當的清單,眼睛裡也難得帶上了名為期待的光芒。
“你這裡有這些嗎?”
全是實驗儀器和各種材料。
紫菀伸出手接過了那張皺皺巴巴的紙。指尖交疊間溫度傳遞,紫菀甚至能想象得到王在寫下這些内容時專注的表情。
他一目十行看過了王的需求。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滿足了王的需要,不是通過猜測,而是她自己說出的、真正的意願。
當然,他也聯想到了某些傳言。
“必不負您的期望。”
無論心思如何流轉,那種微妙的幸福感都是如此醒目。紫菀捏緊了那張脆弱的紙,突然理解了神奉信仰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