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陶初然所熟悉的,狂化的前兆之一。
冷靜、冷靜。
陶初然移開視線,在他因為忽視而險些暴起之前,又抓住了他的頭發。
“……一一?”
因為動作突然,三花沒有防備,頭皮一痛,頭也被拽得低下了一些。但他眼都沒眨,隻看着視野中近在咫尺的精緻小皮鞋。
她的腳……也好小。跑不快,跳不遠。怪不得今天差點掉下去,要是沒有他在身邊,都不夠下層海獸吃的。
少女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手指不自覺地開始玩他的頭發,纏在手指上然後又松開,垂直的柔軟發絲被玩得微微發卷。
她的動作并不溫柔,偶爾會把頭皮扯痛。但三花沒有阻止她,盡管合歡的毒讓尾巴上的傷口很難愈合,如果不管,他遲早會因為失血而昏迷。
耳邊傳來頭發被玩弄時發出的摩擦聲,三花有些出神地聽着。這對他來說是新奇的體驗,但他難得并不讨厭,竟然在這樣的場景下漸漸平靜下來。
少女玩着玩着似乎起了興緻,開始嘗試給他做一個新的發型。但和她精巧的心思相比,她的手實在是太笨了。頭發被粗糙地分成幾股,編在一起的時候卻總是散掉,編成辮子攥在手裡歪歪扭扭的,不好看并且有幾分滑稽。
當陶初然再一次嘗試松手重編時,三花終于忍無可忍地抓住了她的手。
“你不也是長發嗎?你到底會不會……”
抓住她的是另一隻手,按住她的同時壓住了剛編好的麻花辮。這算得上是陶初然會的最複雜的發型,前世媽媽教過她,但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現在基本上忘得差不多。
沒編好。有點遺憾。
她低下頭,看了一眼三花的眼睛。他一隻手還捂着臉,但露出來的那隻眼睛中紅血絲褪去了一些。
“不會。”陶初然說。
“真是服了你。”三花稍微松開手,允許陶初然把底下的手抽走,然後站起身來,繞到她身後。趁着她沒回頭,手裡飛快地摸出一個小皮筋,是實驗室中常用的那一款,把陶初然剛剛在他頭上做的半成品綁好。
因為要綁辮子,捂着臉的手自然放下了。深可見骨的傷痕斜着把臉分為兩半,算不上醜陋,卻有一股濃重的邪氣和非人感。另一隻眼睛中紅色更加深重,盯住陶初然的發璇時,不像要幫她梳頭,更像是想要把她吞掉。
三花看着陶初然,時刻提防她回頭。簡單清理了手上的傷口,又面不改色往手上噴了香水,一套頗有儀式感的前戲完成後,他才開始上手整理陶初然的頭發。
站起身的男人比她高出一頭,正是一個适合做頭發的高度。相比于陶初然的笨手笨腳,那雙手簡直靈巧極了,先是以指為梳,頗有技巧地把打結的發絲解開,然後在頭上劃出中線,分兩邊輕柔地分股,交叉,綁好。
但光秃秃的皮筋總不令人滿意。三花想了想,從尾巴上找了一塊幹淨柔軟的毛,搓成了柔韌的辮繩,又在上面加了一個小小的灰色毛球作為點綴,纏上黑發之後,立刻給少女增添了些許活潑溫暖的色彩。
真好呀。
因為熟練,三花的動作是很快的。可越到後來,他意識到一旦完成這個作品,不知道下一次再和一一貼近是什麼時候,他的動作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為這位天才同事梳頭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她的發絲比自己尾巴上的毛還要柔軟很多,摸上去的時候蓬蓬的、涼涼的,手感很好。不知不覺,他完全沉浸在了對美的創作中,絲毫記不起之前那些陰暗的、或許會讓倉鼠恐懼的心思。
眼中的紅色完全褪下去了。藍色眼睛中是不加掩飾的滿足,三花不由得露出微笑,純然的快樂讓橫貫臉頰的傷痕也顯得不是那麼突兀了。
但這時,陶初然突然回頭了。
先映入三花眼簾的,是一張美到極緻的臉。至少三花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平時工作一一雖然也會把頭發紮起來,但總是有種她并不想那麼做的違和感,顯得非常刻意,一舉一動都有些不自然。反而是偶爾幾次散下頭發,感覺她自在了很多。
這個發型雖然簡單,但确實是三花第一次見。把裝着星空的大眼睛、又長又翹顫巍巍的睫毛完全露出來了不說,回頭的時候辮子甩了一下落到胸前,又俏皮又可愛,那兩顆小毛球簡直像甩到了心坎上。
她似乎也不太适應這個發型,但可能更不适應的是他的樣子。少女微微偏了偏頭,落到自己臉上的眼神瑟縮了一下,毫不猶豫地錯開了些許。
三花飛揚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這時候他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
手後知後覺地再次捂上了臉,力道大得甚至發出了清脆的一聲。滿手是血。他比他想象中要更加醜陋、難堪,少女的嫌棄讓他自慚形悴。
剛才的自滿和快樂仿佛都在嘲笑他,露出來的那隻眼睛再次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