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渴望甘泉的魚,在奔向蔚藍的海際時,同時也鑽入了海底沉疴以久的泥沙。
他以為奮力遊向的終點是回到海洋,卻忘了浩瀚豐富的海洋或許根本不需要如此微小的他。
“King。”
方以則小聲呢喃着,握着鼠标的手不自覺攥緊。
他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為緊張,更多的是興奮。
他一定要在今天親手将那人扯落神壇。
“那啥,我不是吹噓啊,我跟國服前100的兄弟或多或少都組排過,眼光那還是有的。”
開麥老哥不知何時從方以則身邊挪到了另一個隊友在的位置,繼續唠着嗑:“這哥們一看就是練過的,選點架槍一氣呵成,這速度感覺跟當年狙擊換步/槍還打了個“一串三”的free有得一拼了。”
開麥老哥說到自己的偶像,明顯興奮了起來:“當時我就是被free那三槍帶入坑的,我從來沒看過一個遠程狙擊手玩近戰突擊手也能玩得這麼六的!真的是當之無愧的“槍王”啊。可惜,現在feel在外賽區,不打國服,不然說不定還能看見他兩在同一局裡交手呢?”
另一個隊友操縱自己的角色點了點頭,對free的實力以示認可,而後開麥道:“free牛那是衆所周知,畢竟人前年剛離開我們賽區,便包攬了那年所有比賽賽事的總冠軍。”
那人操縱着角色往開麥老哥那一靠。
他望了一眼還在全神貫注盯着下方谷底的方以則,随後放低音量,說道:“我是真看不出來那人哪裡有實力了,看着氣勢這麼足,别到頭來是個花拳繡枕,最後到頭來任人拿捏...”
“不信的話,那就等着看吧。”
依舊是溫和的嗓音。
但聽見這話的兩人卻莫名覺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冰窟裡,身上鋪滿了一地冰碴子,全身蓦地抖了抖。
隊内語音瞬間靜默下來...
開麥老哥緩了幾秒,終于是從震驚中調整了過來,“那啥,我兩忘了是隊内語音了,還以為跟遊戲角色一樣,所以湊在一起唠嗑呢,哈哈...哈哈......”
"所以,你都聽見了?"另一個人也回過了神問道。
“嗯。”
方以則說完便閉了麥,繼續盯着下方山谷。
“既然你都聽見了,那我也就攤開說了。我就是特看不慣你這種人,打個遊戲還頤指氣使的。”
“哎哎哎,别激動,别激動,都是隊友,好好說話,好好說話。”
開麥老哥眼見勢不對,急忙擋在那人前面打着哈哈。
“怎麼,看大家都聽你的,把你當做領頭的,旁邊是不是還有個吹噓你的人,心裡很得意吧?是現實裡面多不如意,才來遊戲裡面綁架别人找認同感呀。你說東我們就得往東,你說繞行上山我們就得上啊?”
“腿是你自己的,我也沒綁着你,怎麼走是你自己的事。”
方以則不疾不徐地緩緩說着,聲音依舊平和,好像再沒有什麼東西能激起他一分一毫的波動。
“再者從下面繞行到山頂這段路程裡,你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提出你的想法,但你沒有。因為你自己内心也知道繞行上山是唯一一個相對安全的路線,又何來“綁架”一說呢?”
“那個...我們現在要幹嘛呀?還在這裡蹲人嗎?”躲在一個大石頭後面的最後一個女隊友顫顫巍巍地開了麥詢問着。
她本來想着安安心心地當個工具人,跟着幾人躺赢上分,誰知最後竟單方面吵了起來...
聽見這話,那人好像突然抓住了方以則的把柄,聲音更大了。
“不是你提出的蹲人嗎?瞧你跟個死人趴在那幾分鐘了,也沒見你再開槍打中人啊。說什麼山谷有人埋伏,蹲在這幾分鐘了,山下連個槍響都沒傳來,合着你在這兒逗老子玩呢?”
那人操縱着角色從石拗裡飛速站起身,離開前還不忘扯上别人再踩上方以則一腳。
“你們兩個傻帽就陪他這個傻x慢慢在這兒等吧,老子不奉陪了!”
聽到這,方以則終于皺起了眉,說道:“走可以,先向他們道歉。”
“老子就不,你自以為是地做出一副正義守衛,清高的樣子給誰看呢?一群彩筆。”
那人回過頭對着方以則,繼續輸出他的長篇大論。
剛想開口,卻突然僵住了...
他看着方以則架着狙,而槍口正對準着他。
zc遊戲裡雖然有同隊隊友傷害豁免機制,同隊的人無法對隊友造成傷害。
但槍管子對準腦袋的情景,從視覺效果上還是讓人一顫。
那人腳步一頓,手心冒着些許細汗。
明明知道這不過是遊戲,他卻莫名感覺那雙透過倍鏡看向他的眼睛,将他的一切都看穿了。
“我就不道,你能耐我何?”那人耿着嗓子說着,聲音卻不似之前那樣有力,像從嗓子眼硬擠出來似的。
說完,便邁開腿欲走。
砰!
槍響。
那人的遊戲血條迅速清零。
遊戲通知欄裡冒出了一條最新信息:
【King 使用 TAC-50狙擊步/槍殺死了 keigh233】
“woc,King?free打國服了?!我沒看錯吧!”
開麥老哥完全忘記了隊友被殺以及他們已經被人盯上了的事實,全然沉浸在了遇見自己偶像的瘋狂喜悅中。
“照這樣的話,free是不是要回來了!!!”開麥老哥找人瘋狂求證着。
方以則:“應該是吧...”
“我就說嘛,槍王還是得留在我們賽區才好!在别的賽區那是噩夢,在我們賽區那就是夢幻了。”
開麥老哥在知曉他和free在同一局比賽中後,便開啟了他的公屏追星之旅,将他的隊友忘了個幹淨。
除卻聽見槍響的刹那呆愣,方以則倒是很快平靜了下來。
他順着子彈打來的方向,透過倍鏡望着下方早已不見人迹的谷底,手指不斷摩挲着鼠标,發出沙沙的響聲。
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