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則這一跑直接跑出十萬八千裡,到11樓最邊上的角落才停下。
心髒處狂躁不息的跳動,此刻也分不清是因為什麼原因。
他扯下口罩,靠在牆上喘氣。
一旁的電梯門突然打開。
方以則手裡拿着口罩,下意識面向落地窗,背對着上來的人。
身後的步伐聲很有節奏感,就像一個從不犯錯的青年模範,每一步的頻率,腳踩下去的輕重都有精心設計過。
“方教授,您請。”
背後的聲音愈發接近。
“去年教授您和醫院合作研發的那批MRI掃描儀效果十分不錯,醫院目前也準備加大對先進醫療器械的研發投入。聽說今年的校企合作方教授還沒确定合作人選,不知醫院能否有榮幸繼續與您合作?”
“承蒙誇贊,我回去後會加以考慮。”
儒雅随和的聲音進耳,方以則全身一震,擡頭看向落地窗裡映出的人影。
男人穿着西裝,帶着一副黑框眼鏡,一副人樣地走在一群人的最前面。
身旁有人在向他套近乎:“年初的時候,醫生給我說有個與您母親同名的老人到我們醫院看病,當時把我驚了一跳。但我一看送她來的那孩子照片,就知道肯定是他們弄錯了,教授書香門第,豈是那種街頭混混可以随意挨碰的。不過您也真是心善,每月還過來這裡看望那老人。”
“同名即是有緣,多照顧一二也是應當。”
頗為拿腔拿調的話卻驚起一片稱贊,一時間安靜的醫院嘈雜一片。
方以則嗤笑了聲,拇指豎着,食指橫着,其它指頭握緊成拳,對準落地窗裡映出的黑色西裝,開了一槍。
一群人你争我趕地簇擁着方诃漆朝前走去,沒人注意到落地窗旁背對着他們的身影。
半晌,待到落地窗裡的人影全部消失後,方以則目光灼灼,甩了甩比槍的手,把口罩帶上,打算跟上去。
“小則?”
方以則回頭,一雙手帶着不容掙脫的力氣将他停在原地。
女人抓手的方式十分有手法,不至于傷着方以則手腕,又讓他沒力氣掙脫。
方以則隻好看着他要找的身影一點點在他視線裡消失。
女人穿着白大褂,空着的另一隻手轉着手術刀,笑着問道:“是以則吧?”
“您是...”銀白的刀光在空中劃過一條完美的弧線,方以則的話戛然而止。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裡的醫生。”
女人松開手,指了指自己的銘牌,上面标着姓名和年齡:【郁青主任醫師 46歲】
“稱呼的話...你可以叫我媽。”
“?”方以則沒跟上郁青跳躍的思維,但看了看那鋒利的刀刃,警惕發問:“為什麼?”
“嗯...現在好像是有點快。”郁青做出思考狀,半晌眼睛一亮,刀氣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她拍手,幹脆道:“那叫我嶽母吧!”
“郁醫生。”
聞聲,方以則朝季時澤趕來的方向退了一步,兩腳前後一站,把人結結實實擋在了後面。
郁青手裡仍然拿着刀,方以則手伸到背後,扯了扯季時澤衣角。
“郁醫生是幫我理療的主治醫生。”季時澤朝方以則解釋,伸手輕拍了拍方以則後腰:“别擔心。”
“我就喜歡這姿勢站着。”方以則抿唇回,腳岔開一前一後擋着,沒挪動分毫。
季時澤已經為他受過一次傷,不能再有第二次。
“聽話。”季時澤輕聲和人商量。
養過一年半的小孩在這三年裡長高不少,身高看着已經快與他齊肩,但是架不住骨架小又太瘦,為了擋住他的身體,方以則手和腿都快劈成一字馬。
季時澤就着力氣把方以則橫亘在半空的手緩緩放下,食指在方以則掌心輕輕一劃,湊在他耳邊開口,那是一種能瞬間讓人穩下心神的語氣:“你先去看奶奶,我和郁醫生說幾句話,說完就過來,行嗎?”
“那你記得早點回。”方以則沉默良久後點頭,離開時一步三回頭:“我會一直在病房等你。”
“嗯。”季時澤回了一個微笑。
方以則走後,郁青和季時澤沉默良久。半晌,幾乎同時開口。
“小則才20歲,上來就讓人叫媽,您不覺得冒昧嗎?”
“以則才20歲,開口就讓人官宣,你不覺得耍流氓嗎?”
...
詭異的沉默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