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周收了假,臨近季後賽,賀西給隊伍安排的訓練賽較往日多了一倍,從早晨十點到淩晨兩點,除了中途吃飯,剩下的時間不是打訓練賽便是在複盤。
趙宇作為經理,自覺屬于這個隊伍的一員,雖然看不太懂這遊戲,也不需要他到場做什麼,但他還是每天按隊員的生活作息要求着自己。
結果不試不知道,一試才發現這作息不行,按賀西這樣軍隊大練兵下去,遲早要把人熬暈。
10天後,趙宇頂着濃重的熊貓眼找到賀西,眼神空洞又氣勢洶洶地朝人要了一天假期。
趙宇是個人精,找的理由也讓賀西無法拒絕。
他讓賀西放假的那天正好是zc的複活賽,還未進季後賽的9支隊伍裡要決出最後兩支進季後賽的隊伍,趁此機會去觀戰,正好可以提前了解對手。
一群人那天難得不用早起,睡了個好覺。下午一點懶洋洋起床吃了晚午飯,乘着保姆車去了比賽場館。
趙宇拿着票在觀衆席找位置,一時不察,冷不丁撞上了前面的方以則。
“free...怎麼沒來?”方以則開口。
自從那天晚上打了那通電話後,季時澤似乎很忙。這10天方以則在基地完全沒碰見過他,連訓練賽季時澤也是遠程聯機打,根本不在訓練室,甚至發過去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沒有回複。一夕之間,竟仿佛又回到那空蕩蕩的三年。
事情并不是什麼大事,最近訓練任務重,是人都會累,累的時候不想社交很正常。但理智卻偏偏拽不動方以則腦海裡那脫缰的野馬。
明明季時澤當年不是自願想離開他,明明現在季時澤和他就在一個隊,明明訓練賽時耳機裡的聲音是如此真實。但僅僅10天,他便會為見不着人而疑神疑鬼,忍不住去考慮那最壞的可能性。
就像牽着一隻放飛的風筝,線頭明明攥在他自己手裡,他卻總忍不住想象那風筝線斷裂後,風筝飛走的場景。
“站在這裡幹什麼?”趙宇身後有個聲音。
“隊長!”辛羽喊了聲。
季時澤點頭,側身越過趙宇,坐在方以則旁邊,遞了東西過去,“天冷,把手套戴上。”
“你這些天去哪了?”“我發了很多消息,為什麼不回?”
話不經大腦說出口,等方以則反應過來時已是悔時晚矣。這兩聲怎麼看怎麼想,也不是現在處在隊友身份的他該問的。
男朋友都沒你管的多,方以則暗自啧了聲。
季時澤輕聲開口:“理療去了。”他把手套給方以則戴上,手腕一動作,袖口隐約能看見纏着的白色繃帶。
“現在怎麼樣?好了嗎?”方以則一驚,擡手要去看季時澤手腕。
這響動很大,此時fcg其他人也全圍了上來。
“你手腕要是沒恢複好就說啊,咱們也好提前做個三帶一的準備。”淩辰溪在一旁開口,“這費用咱就打個友情價,季後賽晚飯包圓啊。”
“滾,這麼喜歡替我斷手。”季時澤笑着推搡,“離季後賽還有一個月,那時早好了。”
淩辰溪的話算是拐彎抹角的關心,把大家心裡的擔憂問了個明白,眼瞧季時澤這不疾不徐的樣子,想來不會是什麼真不可逆的損傷,衆人皆是松了口氣。
“回去後,你的訓練賽讓替補上。”賀西給季時澤的手又加了一根保險栓,像是為了斷絕面前的人胡來的可能性,又道:“顧停這段時間的狀态你也看見了,硬頂了兩天,現在手撐不住,狀況比你差很多,聽他們經理說,疼起來的時候連瓶蓋也得隊員幫忙擰。你要還想往後打,就好好養着。”
季時澤這回沒拒絕,點了點頭。
場館此時能聽見主持人開場的聲音,衆人戴上口罩坐回了自己座位,等着選手進場。
進場時現場有一段時間的暗燈,在黑暗裡,方以則朝外伸手,握住那粗糙的掌心。
“放血的時候,疼嗎?”方以則小聲問。
他以前見過放血治療,賀西當年退役前的最後一舞,手腕負擔已經避無可避,先是打了封閉,後來又用針刺進腕部,靠放血來緩解疼痛,那針很長,就那樣直直往肉裡刺了大半進去。
身旁沒有聲音。
方以則交握的手有些抖,他其實很不願意承認:
從賀西到顧停再到季時澤,他們口中一個接着一個自嘲的老東西,總有一天會真的消隐于賽場的事實。
到那時,沒了比賽,沒了遊戲,沒了和季時澤唯一相關聯的東西,他還能用什麼留季時澤在他身邊?
季時澤不缺錢,年少成名再加上三冠加成,走到哪兒商業價值都拉滿,身價能排進福布斯全球富豪榜前五百;而他現在能掙的錢估計連季時澤餘額的零頭都不到。顔值方面就更沒分析的必要,将自家直播間一片祥和的媽媽粉和季時澤直播間吵得火熱的女友粉男友粉對比,當即便能得出答案。更何況,季時澤還那麼會照顧人,而他自己——
方以則眼前突然閃過季時澤為他住院的事,像是懲罰一樣,兀自把手從手套裡伸出來。
冰涼的手背此時卻是傳來一股熱氣,方以則回神去看。
黑暗裡,他看不清,隻能感受到那掌心正順着他的手,一下一下往下輕輕拍着,很令人安心。
“不疼,别擔心。”
此時進場正好結束,霎那間場館天光大亮,各隊選手站在台上。
“nsg,我們粉絲會一直追随你!!!”
就着熱血的背景音,方以則就那樣看清了季時澤的表情。
那人笑着,起身,仿佛在預謀一個詭計。
“季時澤!”方以則不知道哪裡不對,但莫名覺得不能讓人此時起身。他伸手抓衣角,想把人拉下來坐着。
場上又一輪粉絲的呼喊聲,聲浪一浪接一浪,沸騰不絕。
“ture,加油!!!”
“only必勝!!!”
“night,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方以則愣了,那聲音混在粉絲加油聲裡不甚清晰。但他太熟悉季時澤的聲線了,即便不去看身邊人的表情,方以則也知道這裡面哪句話是季時澤說的。
右側的淩辰溪被季時澤的喊聲吓了一跳,粉絲加油聲太大,倒沒聽清季時澤說了什麼,問道:“給哪個戰隊加油這麼起勁?”
“fcg。”季時澤輕笑。
淩辰溪震驚:“我靠,你心焉壞!這場館裡可都是還沒進季後賽的隊伍,被别隊粉絲聽見準得扒你一層皮。”
“不怕他們聽見。”季時澤笑。
“既然都不怕聽見了,那怎麼不單獨喊,非得和他們混着喊?”淩辰溪明顯不信。
“怕有人紅臉。”季時澤突然沒頭沒尾來了句。
“何止該紅臉,要被其他隊聽見,沒當場找我們1v1都算輕的...”淩辰溪小聲嘀咕,卻聽見季時澤一聲輕笑。
淩辰溪餘光一瞥,旁邊的方以則跟被老師點名似的正襟危坐,當即恍然大悟,暗道是這兩人之間獨有的交流暗号,外人勿擾。
複活賽隊伍少,打得快,打完單雙人賽,轉眼便來到團隊賽。
“only這積分不太妙啊,團隊賽再不發力,今天就該收拾東西回家了。”淩辰溪道。
見自家隊員還在對敵方隊員憂心,趙宇不樂意了:“only沒進季後賽不是皆大歡喜,谷淺那家夥人忒壞,巴不得他的隊伍不進季後賽。”
“是嗎?”淩辰溪笑。
“不然呢?”趙宇對谷淺當初設計潑硫酸那出狠狠記了一筆,“以則也不會希望only進吧?”
“only應該能進。”方以則緩緩道。
“night,怎麼你也...?”趙宇不解。
“以則的話是正解。”賀西把本子一合,“谷淺從前在only一人獨大,導緻only的團隊賽基本沒有戰術與配合,别的隊稍稍設計便能翻盤趕超,但從剛才的雙人賽,少了谷淺的only明顯配合變好了。”
“他們現在的隊長是誰?”淩辰溪開口。
“see。”季時澤回。
“是個好苗子。”看着大屏裡斬獲下第一局的only,賀西開口定音,“他們或許會成為很好的對手。”
眼見自家隊員一個兩個對賀西的話表示贊同,趙宇倒是發愣了,“不是,你們都不記仇的?”
“記啊。”淩辰溪甩手,“昨天我還去貼吧踩了好幾個為谷淺鳴冤的貼。”
“那你們現在一邊倒?”趙宇氣堵在心裡發不出去。
“記仇記的是谷淺的仇,咱們深明大義,對事不對人,現在的only也沒做錯什麼,保不齊see和我們一樣,也是受害者呢。”淩辰溪長舒一口氣,“是吧,以則?”
“嗯。”方以則簡單答道。
“行,就我一個小肚雞腸。”趙宇擺手。
“哪有?”辛羽探頭,“經理對我們隊伍愛之深,所以對谷淺恨之切。我敢保證,轉會市場裡再找不到像您一樣對隊伍用心至此的好人!”
“所以,辛羽,你之前覺得我是壞人?”趙宇從話裡準确提取了關鍵詞。
“我可沒說!”辛羽抱着腦袋又縮了回去。
淩辰溪趁亂開口:“趙經理,我保證,中華上下五千年,你是頭一份好人。”
這話是真心的,趙宇對隊伍的付出明晃晃的,全隊都能感受到,但奈何淩辰溪語言藝術造詣高深,話一說出口,本來還想安慰趙宇的一群人都笑了。
被這麼一插科打诨,趙宇這氣也生不下去了,索性加入了大軍,笑了。
總歸谷淺現在被禁賽禁直播,基本不可能在網上露面,隊伍日後也不會與他有任何交集,還算能接受的美好結局。
又是四輪比賽過去,only的積分一騎絕塵,提前鎖定一個季後賽名額,結束複活賽賽程。
“真别說,到底你們是職業選手,眼光比我毒。”趙宇把only的手幅系在腕上,沒露出隊名,隻把only的隊标露了出來,勉強算是占了個隊,“沒了谷淺,這only确實不一樣。”
“還有最後一局。”淩辰溪打了個哈欠,摸摸肚子道:“看完回去吃飯。”
“還剩最後一個季後賽名額,你們覺得誰進?”趙宇嘗到了提前被劇透的甜頭,好奇開口。
“第二的nsg呗。”淩辰溪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