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神終于不再閃躲,他俯身上藥,感到斷晚秋似乎輕顫了一下,不禁回身,擡眉處,卻正好觸上斷晚秋的眉睫——斷晚秋眉睫似柳,而自己心中不平,恰似被春風吹拂。
他怎麼看都覺得自己是不敬,是亵渎。
他正欲開口,卻像被知曉了心聲,斷晚秋開口道了句,“不疼”
他偏過頭正看見被斷晚秋仔細放在案上的斷刀,斷刀被擺在綢緞之上,血色已然被清洗過,一絲痕迹沒有留下。
斷刀是斷晚秋自幼便帶着的木扇,是她母親白泠為其所制的,邵狀甯想至此處,也難怪斷晚秋如此珍惜。
“逢安”
邵狀甯出時臉色通紅,他不知陸風起已在這站了多久。
“子逸,哥哥他不會留疤吧”
陸風起狠狠敲了下邵狀甯的腦子,
“你這是有多不相信我的醫術”
“我隻是…隻是覺得”
——哥哥那樣一副身子,留疤真的是白玉得痕一般……
邵狀甯搖了搖頭,終沒有再說下去。
冷月無聲,一夜人人不得安寝。
次日,刑部處。
“陸文書,我進去……”
陸風起擺了擺手,低語道,“不必了,無聲大抵一夜庭審未睡,不要擾他為好”
陸風起衣玦翩如雪,探手提起正準備進地牢,卻被人牽住了衣袖。
“子逸”
蘇響眼中血絲蔓延,顯然疲勞,
“裡面比較髒亂,我怕髒了你的白衣”
陸風起回身,蘇響對上陸風起的眼眸,這才松了衣袖。
燈下燭火邀殘影,依稀難掩,無聲随風行。
“審了不少人,大多數不知因果,唯有幾個說是看見箭從木梁上射出”
蘇無聲停了腳步,指向一間審訊室,“其餘的還在審,不過可以先從此處入手了”
陸風起掩袖拂去困意,微微點頭。
“子逸,邵小将軍呢?”
“殿下不是說,你們一同查案嗎?”
陸風起自覺看戲得趣,頓時卻覺得有些難以啟齒,遲疑地答到,“也許……其實殿下另有安排?”
此刻斷晚秋寝宮内,他微微睜眼,才看見自己的小将軍正抱着明安在床頭睡着了。
他不知為何一時縱意上心頭,掀被起身,輕輕湊到邵狀甯的耳畔,“逢安,起床了”
邵狀甯一驚,正被斷晚秋按在床頭,刹那間心跳難平,話語比昨夜也更磕磕絆絆不少,“哥哥……哥哥的傷可有好轉……”
“子逸醫術過人,那是自然”
“快去找無聲吧,小将軍,估計就差你了”
邵狀甯一時茫然,“無聲是?”
“刑部尚書,蘇響,蘇無聲”
邵狀甯今日得見,幾年前的記憶已然模糊,仔細端詳起蘇響來——倒也生得不錯。
見他們走在一處,他莫名覺得和陸風起還挺配。
“蘇尚書,我幾年前就想問了,你和子逸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邵狀甯和蘇響坐在車前,陸風起正在車廂内看書。
“邵小将軍叫我無聲就好”
“這個問題怕是不太好答”
蘇響回頭看了一眼陸風起,陸風起将埋在書裡的頭微擡,眉目相對,蘇響卻覺得瘆得慌。
“那無聲,你覺得子逸怎麼樣?”
邵狀甯追問道。
“水旁搗衣聲”
“搗衣,為何?”
邵狀甯起了疑,正想追問下去。
“你們兩個給我閉嘴,讓不讓人看書”
陸風起最終還是忍無可忍地叫了停。
邵狀甯忙着和陸風起鬥嘴,卻沒發現一旁的蘇響莞爾一笑。
研墨聲急,紙稿滿地,木屑橫飛。
工部尚書淩徹又攥着刻刀雕了起來。
“不是說了不要煩我了嗎!”
淩徹回眸,手中刻刀頓時掉了。
他好不容易捋直了舌頭,
“蘇蘇蘇尚書,陸文書,邵小将軍”
“你們今天這陣勢是打算把我這工部給抄了嗎?!”
邵狀甯随手扯開座椅,執起明安便拔,
“不抄你的工部,就來問問話”
陸風起似是微微搖頭歎息,“殿下遇刺的那棟樓,你們工部參建的卷宗可還在?”
“聽見沒,給我把卷宗調過來!”
淩徹向外吼去,似是在發洩些什麼。
邵狀甯故意勾了勾手,淩徹側耳靠了過去,
“淩尚書,你可知這樓中有暗格機關”
“不曾”
淩徹回得很決絕,似是要讓所有人都聽見,
“我同你們一輩,從前的事我又從何得知?”
“更何況,誰知你是不是口說無憑!”
卷宗調了過來,蘇響一人看得仔細,他貼在陸風起的耳側,“并無問題”
邵淩二人則是繼續相視對峙着。
陸風起聽聞,便從邵狀甯面前微微扯過了淩徹,他壓着聲音,也是貼在耳側,聽不出他情緒,可淩徹咽了咽口水,自覺背後發涼。
“可這不光有問題”
“還是你父親的……”
淩徹刹時驚恐,急切奪過了桌上的刻刀。
刀刃逼心,寒光似箭。
“淩徹
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