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衣衫褴褛的稚童輕輕扯了扯母親的衣服:“阿母,上面說有良種,您不開心麼?”這個年紀的孩子一般都會帶嬰兒肥,而這孩子,下巴卻尖得和錐子一樣,雙目摳摟,呆滞無神。
而他的母親,狀态也并不比他好到哪裡去,同樣瘦得隻剩一把骨頭,木着一張臉,道:“有什麼用,種再多糧食,都不過是喂胡人的,種得越多,胡人搶得越多。搶得越多,他們吃得越飽,就越有力氣來欺負咱們。”明明是很悲傷的話語,但她的語調卻沒有一絲一毫地波瀾起伏,仿佛被抽幹了魂靈。
“那神仙為什麼不替咱們趕走胡人?”稚子撲進母親懷裡,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他母親依舊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隻是僵硬地回摟住稚子:“傻孩子,如果神真的在意咱們,胡人連咱們的土地都邁不進來。”
【秦王政十七年,内史騰攻韓,俘虜韓王安,韓滅;十九年,王翦、羌瘣攻破趙國,趙王被俘,公子嘉逃往代地,趙滅;二十二年,秦軍攻破楚國都城壽春,虜獲楚王負刍,二十五年,王翦平定楚國的江南之地,楚滅;同年,王贲攻遼東,虜燕王喜,燕滅,回師後攻破代;二十六年,命王贲攻齊,齊滅。自此,秦結束了春秋戰國的亂象,開辟了大一統的時代。嬴政統一天下後,欲改王号。王绾李斯等人建議取三皇最貴者“泰皇”之稱,嬴政去“泰”取“皇”,又采上古帝号,稱“皇帝”。】②
嬴棠在說這段話時,特别配上了自己先前制作好的,仿秦滅六國的視頻。語言叙述緊随着視頻轉場,視聽覺雙重沖擊下,别說秦人了,就是後世朝代的人,也禁不住一陣熱血沸騰。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嬴政稱皇帝的那一幕:
玄衣纁裳的帝王立于王座前,目下是群臣,腳下是衆生。
他緩緩啟唇,沉聲道:“從今日起,朕,就是天下共主。”
群臣雙膝下跪,叩頭至地,聲音直直穿透光幕,于每個人耳畔處炸開:
“陛下萬年,大秦萬年——”
嬴任好坐在榻上朗聲大笑:“來來來,快取酒來,孤要敬我嬴秦好兒郎……不,不,應該說,敬天下人的始皇帝!”左右應聲而去。穆姬伴在他身邊,一瞬不瞬地凝睇着他的面孔,隻覺整個黑夜都被丈夫這暢快的笑給映亮了。
嬴渠梁早命人擺了酒菜,一邊聽一邊同商鞅閑話。在嬴棠說完“實至名歸”之後,君臣二人相視一笑,對着天幕舉起酒樽:“遙敬始皇帝!”
秦惠文王位面。嬴疾、嬴華并張儀等一幹近臣,于庭院中對着天幕上的嬴政稽首而拜。而嬴驷則站在殿内,嬴蕩、嬴稷分兩側立于他身後,三人雙手捧着酒杯:“敬天下共主!”
秦武王處,嬴蕩命身邊所有臣子起身,讓他們以侍奉君主的禮節,朝遠在另一個位面的秦始皇緻敬:“始皇萬年,大秦萬年!”
他們接觸不到嬴政本人,隻能用這種方式,來發洩自己内心的激動。
而昭襄王、孝文王和莊襄王三個位面就不止于此了。
小嬴政的臉都快被他曾大父蹭出火花了。看得嬴子楚心驚膽戰的,生怕傷了兒子嬌嫩的肌膚。
“阿政是先祖賜予我大秦,最珍貴的寶物!我大秦能得政,大幸!”
嬴子楚:“大父,我知道您很激動,但是您先别激動……”您真的不要用您長滿胡子的下巴去蹭我兒子的小臉兒了!
嬴柱忙不疊點頭:“是啊是啊,所以還是給我抱吧。”
嬴子楚:……到底是我不配了。
【但滅六國,隻是嬴政霸業的一個開始。】
六國國君聞言眼淚都要飙出來了:
你說的還是人話?我們都被滅了,你說我們隻是個開始,合着我們的存在一點也不重要是嗎?滅掉我們還不是他最了不起的地方,對嗎?
若是嬴棠能聽見他們的心聲,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他們——
對。
【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廢分封、立郡縣、建立中央集權制度、統一貨币、統一度量衡、書同文、車同軌。這段在曆史書上其實也隻有短短的幾行文字,沒有謹行詳細的叙說,再加上這些東西大家生來就有,所以,後世有不少人,都對嬴政提出了質疑——他的功績真的有那麼大嗎?吹的吧?就這幾個東西,有什麼了不起的呢?可如果能從當下、從整個曆史觀等不同角度去細細分析這幾項政策,你就會發現,嬴政之偉大,是用言語難以形容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分明面無表情,但衆人可以清晰地從他此刻的眼神、語調中,體會到他内心深處的崇拜和景仰。
六國貴族直呸他:“他是給人當孫子的,當然要可了勁兒地吹自家人。恁不要臉!”隻可惜這小子再怎麼吹都改變不了他嬴秦就是個野蠻之國的事實。
而秦之後的君主們則是另一番想法。
李世民頗為訝異:“居然會有人這麼想嗎?”秦始皇的有些舉措他本人并不是很贊成,但就功績而言,嬴政确為當之無愧的千古一帝。若始皇帝定下的這些政策沒有厲害之處,那他們何以到現在都在用?
長孫無忌提醒道:“之前他不是說了,後世人要學的東西太多,每個領域都有涉獵,若每項都要深入鑽研,恐怕學子們沒有精力應對。”
李世民想想也是:“既不在自己的職業範圍内,那自然不會費心思去深究。”這一點也在情理之中。人的注意力和時間都是有限的。就是他們手底下那些官員,大部分也是朝廷需要什麼他們學什麼。倘或要每個人都對所有領域了如指掌,那大家估計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對後世的小孩表示理解。因為确實,如果人人都要讀書,那麼他們的選擇就多了,學東西當然要學自己擅長的、喜歡的。有的人對曆史和治國之道不感興趣,幹脆就不幹這行,不碰相關事務,這也沒什麼不對。
隻是……
“怕就怕咱們這群‘古人’中、能接觸到政事的人裡面,也有人這樣想。認為秦制不行,要倒回周制。”魏征由此發散思維,想到了大唐的未來。
後面還有明,還有宋,就證明他們大唐也亡了。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呢。
“您是在說司馬家嗎?”程知節撓撓頭,“不愧是讀書人,罵人都這樣委婉。”
衆人:程知節你……
魏征:“……”他張張口,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可再仔細思考一下,卻發現,程知節的話,真就……
一點毛病沒有。
該死的,無法反駁。
劉徹道:“那肯定是因為他們不當官、不治國。”秦始皇的東西,誰用誰知道,用過都說好!
他們高祖就很有眼光,根據大漢的現實情況,在秦制原有的基礎上進行了揚棄,順順當當把其變成了漢皇們治國的趁手武器。就是當時礙于形勢不得不推行的郡國并行制,讓劉徹有些不爽。
不隻是劉徹,他父親劉啟其實也早就看藩王不順眼了。
當年劉啟采用了晁錯的《削藩策》,觸動了諸王的利益,以吳王劉濞為代表的七個諸侯王便以“清君側”之名發動叛亂,使劉啟不得以殺晁錯。殺了晁錯事情就解決了嗎?錯了,這不但沒能讓他們罷休,反而讓他們覺得劉啟就是個軟骨頭、好欺負得很,愈發蹬鼻子上臉了。最後,在周亞夫、梁王劉武等人的共同力量下,七國之亂成功被鎮壓。劉啟也趁此機會将除楚國之外的其餘六國廢除。③
後來劉徹繼了位,前車之鑒擺在那裡,也知道削藩不能操之過急。在主父偃的建議下,他發布了推恩令,借着施恩諸侯其他王子的由頭,明目張膽地削弱他們的勢力。
但即使如此,劉徹還是渾身不得勁兒。
什麼什麼,這大漢,居然還有疆土不寫我劉徹的名?
我想要,你敢不給?
呵呵,拿來吧你!